第一百六十九章：很多东西在不经意间就永远地失去了
远生显然被突然闯入的荣生惊呆了，我看见他眼中瞬间就盈满了泪水，虽然努力控制着，还是一滴滴滚落两腮。
荣生奔到床前，一手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帮他擦拭颊上的泪水，两人的万种心事都在眼神交汇的一刹归于无声。荣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只是专注地看着远生，眼中满是心疼与怜爱。远生任凭自己的手被他紧握着，缓缓在他脸上、唇上摩挲着。
半晌，荣生吻着他的指尖轻轻地说：“你怎么这么狠心，折磨我，不见我，生病了也不肯告诉我……别哭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再也不放你一个人……”他说着劝慰的话，可自己嗓音却已满是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夺出眼眶，落在远生手上。
远生见他伤情若此，更加抑制不住决堤的情感，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颤抖着声音，“你工作忙，我怎么能耽误你呢？”
“你到底要逞强到何时？身体都折腾成这样竟然还要一个人撑，是不是非要我心痛到死才肯罢休？”
远生满脸泪痕强扯出一点笑容：“我没事，只不过旧病复发。你看，我精神不是还好吗。”
“还好？这样也叫还好……”
听着两个人互诉衷肠，我心里酸酸的。看这个光景，远生大概是不愿意离开荣生，第一次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对他的情感。他刚才没有回答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却用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表达了心迹。难道，我已经连请求他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正这个时候，护士走进来，通知我们医生要过来替病人进行例行检察，希望家属先到走廊等候。荣生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在外面等了半天，才见他恋恋不舍地出来。我低着头，猜测着他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我，结果他只是一个人站在旁边，并没有跟我说话。
回到病房，远生还是没有吃一口我亲手做的肉粥，我强压着心中的难过，故作轻松，让荣生代他吃掉。哪知荣生对我的态度同样漠然，只是疏离地客气一句：“我早上吃过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明明都没有离开过医院，哪来的空闲去吃早饭，我知道他这不过是拒绝我的借口，但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让远生知道他在外面守了一夜，我也不敢说破，违拗他的初衷。
这一天，荣生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叮嘱我要如何如何，而是一个人忙里忙外，包揽了全部的陪护责任。医生跟远生说明最新的治疗方案。他留下来很认真地旁听；护士叫家属去其他诊疗区领取最新的会诊报告，他无需嘱咐便自觉承担。我努力安慰自己不要介意在这个时候由他来充当家属，毕竟可以利用他不在的时候多陪远生说说话。可是，一旦他不在身边，远生便很少理人，一个人闭目养神或躺在床上看书，直到荣生回来才会重新振作精神。
坐在这个房间里，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远生的爱人，而成了一个几近多余的存在。远生的情绪不会因为我的举动而有所改变，再不像以前十八相送望着我离去，眼巴巴等着我回来——曾经我总以为像他那样一个强者，这样“粘人”是很可笑的行为，现在才知道，那是他表达在乎，表达爱我的方式。当他把这些我习以为常并不珍惜的举动通通收回的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失落，才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肆意地挥霍远生的爱，才知道，很多东西原来在不经意间就永远地失去了。
这之后的几天，我请了假，把白天的时间都拿来照顾远生，而荣生大概同样顾不得打理工作室的业务，几乎全天候都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有时我忍不住劝他晚上再来，说白天的时间我可以和他轮换，但荣生似乎对我的提议听而不闻，无论我说来或不来，该他来的他一定来，该他做的他一定做，不会把任何责任寄希望于我。
远生几次推说不要我们为了他特地请假，这样辛苦地奔波送饭，说欧洲的医院条件好，就算没有亲友的人，同样可以得到很好的护理。但他这种话我根本就不敢听，因为据医生说，他的病这次复发得非常严重，很多血液指标都低于正常人数十倍，不但做了骨髓穿刺，而且我们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抢救经历，情况非常严峻。最主要的，免疫系统的疾病本来就很难治愈，需要长期的调养、休息和保持情绪稳定，家人必须认真对待，否则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听了医生这些直白的宣告，每天呼吸着医院特有的气息，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本来还纠结于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避免被排除在外的生分，现在才意识到，这些考量相对于远生的病情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果远生无法好转，我可能会永远的失去他！
如果真是那样，我未来的日子要怎么活？如果我们的爱情要在这样一个结局下走到尽头，我终此一生将背负怎样的罪孽……我不敢进行丝毫这方面的恐怖设想，不愿去盘算最坏结果下我的出路，只能强自稳定心绪，暗暗发誓这段时间一定要对远生不离不弃，哪怕他反感我，哪怕他对我冷漠，哪怕他决意放弃我，我也不可以抱怨，也要坚持守在他身边。他的苦有太多是因为我造成的，我欠他实在很多，除了坚决不放手，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稍微弥补错误，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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