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仁老师的一堂课
路上二毛又问我,有啥心事。我说:有啥心事,还不是没钱了,想出去挣钱又出不了门。
我知道你没钱。
你不知道我穷成啥样?于是跟二毛说了去看明仁老师的事和给羊娃家割肉的事。二毛听了,看着我说。你这两件事都对,兄弟你仁义呀。咱都跟着明仁老师学习过,人家对咱真不赖,我都没想起来去看看人家。羊娃是你同学,也是我同学。在家困了二十天了,我都没去看一眼。辉,你这样弄是对的,这样能弄成事,我得向你学习。
说着走着,我的电话响了。短信,拿出看一眼,是苏州老板回的。我赶紧打开,跟对二毛说,苏州老板回短信了。短信上说:疫情严重,大家都不能出门,工厂暂时没有开工。谢谢你联系我。疫情结束了,欢迎你们来工厂。你们的物品我会好好保管。祝你们健康!刘元盛 又让二毛看了我发给刘老板的短信。说了羊娃说的办法。二毛感叹,都说羊娃会来事,看来人家是真会来事。我跟二毛说了下午我和羊娃说的那些话,听的二毛连连点头。
一会儿,二毛说:跟羊娃说一声,咱准备准备找羊娃喝酒。他在门里,咱在门外。我说:明天吧,今天不是事儿,看他娘哭的老伤心。
于是联系羊娃,说明天中午去他家喝两杯。
第二天中午,我拿了点卤豆腐,二毛提了一兜变蛋一起去羊娃家。路过春雷家,正好看见明仁老师在晒太阳。我们赶紧打招呼,邀请明仁老师一起喝两杯。老师笑了,我一辈子没喝过酒。你们年轻人喝吧。
这顿酒喝的有意思,是和羊娃、羊娃娘一起喝的。他娘儿俩在平房上,我和二毛在门口石头上。说话,举杯,喝酒,说话,举杯喝酒。不知不觉喝了两瓶。
酒喝的也比较平均,明显是我的酒量最小。晕晕乎乎的,也记不得都说了啥被二毛送了回家。睡醒已经天黑了,人醒了,头还晕晕的。兰兰帮我端了一杯水,洗了一个苹果。看我喝了水,兰兰告诉我,羊娃打电话了,问我啥样。跟他说,我说睡了。于是发微信给他,说我没事,平时喝酒少,一喝酒晕了。很快,羊娃回了微信,说没事就好,你酒量不大,以后注意。咱在家没事,稍微多点问题也不大。在外面可得小心。让我吃了晚饭,早点休息。
晚上没吃啥东西,头有点晕,不瞌睡。又想起来自己没有钱了,兜里这几十块钱,叹息一声,拿被子蒙住脑袋又后悔了一阵子。又想起今天喝酒的事情,喝着喝着,不知不觉自己就迷糊了。也不知道说错啥没有?又是一声叹息,有点后悔不该喝这么多酒。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还是有点晕。见兰兰在收拾东西,想她又要去明仁老师那里了。就问,这几天怎么样?兰兰很开心,说学了不少东西。明仁老师就是厉害~!不愧是老牌的大学生!
“他是那个大学毕业的?还从来没有问过。”我说。
“我也不知道,没问过,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呗”兰兰俏皮的说。
“顺嘴说说,还当真了。你能跟着明仁老师学够有运气了,问这干啥,没意思。”我嘟囔着说。
“就是,人家说了就说了,没说咱们也不乱问。”娘在旁边说了一句。“你好好跟着老师学习”。
“学习,学习,就知道说学习。娘,俺哥上学你光知道说叫他学习,我上学,你光说叫我学习。除了叫俺俩学习,你啥也不会说。”。
“我会说啥,我一字儿不认,除了叫你们学习,我真是啥也不会说。”
“也能学学别的,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哥,你去学学开车,去学学修车。彩凤他表哥会开车,会修车,前两天还坐他的车了。听说修车可挣钱。!”
“别光说挣钱,钱够花就行,多了还会坏事”娘瞪了兰兰一眼。
兰兰吐了一下舌头,“明仁老师说了,好事会变成坏事,坏事会变成好事。明仁老师还说了,人这一辈子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多的一辈子也学不完。不过有人会的怪多照样是糊涂蛋。!”
“别说嘴了,女孩子话咋这么多?赶紧去上学去”娘厉声制止了兰兰。
“都不说了。我跟兰兰一起去明仁老师那里。请教点事。”说完,我跟兰兰一起走了。
路上,兰兰问我“哥,你去干啥?上午老师给我讲卷子呐”。
“我是一肚子话,没人说,咱爹咱娘是农民,知道的太少。我这些伙计们都没上过学,知道的也太少。昨天我半夜没睡,早上你一说,我想去见见明仁老师”。
“哥,你想问啥?”
“我也不知道,你看羊娃知道的就比我和二毛多。你看,咱这里的人爹娘、孩子都不要了,去上海、苏州挣钱。你看咱一家明明没事,就是我从苏州回来把咱一家圈到家里一星期,羊娃家明明已经没事了,非得把人家圈30天,这新闻上明明说隔离14天就可以了。反正是好些事情项目明白,你还是学生,我说这你也听不懂。”
“你咋知道我听不懂,你也刚毕业。你没上过大学,我说不定还能上大学呢。”
“我还有个问题,为啥我们工厂一个大学生会跳楼。新闻说厂里管理太不人性化。我感觉还可以。比起来我上高中,厂里管理的送的多了。为啥上了大学的跳楼了,我们这些初中高中的感觉厂里还行。去问问,看看明仁老师知道不知道”。
“老师肯定知道。到时候,我先做张卷子,你去问。”
地里的麦子长的还不错,三四寸高的样子。灰黄色的土和绿油油的麦苗一条一条的,顺着沟、顺着坡远远的延伸,直到被一道垓子截断。沟边上光秃秃的,偶尔有几棵枯草倒在地上。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也是光秃秃的。偶尔一群麻雀飞过,不知道要去哪里觅食。
快到花寨时,兰兰叫我,哥你看。我顺着她的手看去,一直老鹰在天空盘旋。很久没有见过老鹰了。这种鸟究竟是不是鹰我是说不准的,我一直叫它鹰。它看起来不大,自由的在空中飞翔。盘旋一圈,拍几下翅膀,盘旋一阵子拍一下翅膀。
明仁老师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看见我和兰兰一起过来,就用眼睛看着我。我赶紧打了招呼。兰兰说:老师,我哥有话想跟你说说。
明仁老师又看我。我赶紧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请您指点指点。想着羊娃教我的话,我用上了您字。这个您字在我们老家发发nen。
明仁老师又看看我,扭头对兰兰说,你自己先看会书,我一会在给你讲卷子。回过头来问:有啥事?
想着自己年后不知道怎么办的困顿难受。咬咬牙把自己的赌博输了钱,管不好自己的,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的情况向明仁老师诉说了一遍。说完后,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脸热的发烫,心里虽有些打鼓却轻松了很多。
明仁老师看着我,笑了。“辉,年轻人办点不靠谱的事情很正常。你爷爷经常说:海水淌淌流,眼子不断头。老的害怕了,小的长大了。人都是在不断犯错误(或者说不断发现不足)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你给我说了你的事,我也给你说说我是故事吧”。
我是甘肃人,我们家那时候在城市住,我父母和我哥在两年内都死了。我嫂子到现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那时候,我上大学没在家,怪我胆子小,三年不敢回家,父母死了我都不敢回。想着跟家里划清界限。后来,邻居写信叫我回家,说我父母都死了,家里没事了,叫我趁过年回家看看。等我回到家里才知道父母死了,哥哥也死了,嫂子不见了,家里就剩一个春雷,春雷那时候十来岁,也没学上,在村里乱跑,要不是邻居心善照顾给口饭吃,他说不定会冻死、饿死。我差半年就毕业了,我也不知道咋办。我要去学校,学校也没人讲课,混毕业,说不定能分配一个工作。我要是去学校,春雷咋办?我要是不去学校,像我这样的人,得经常汇报,一旦断了汇报可能会有灭顶之灾。我在家哭了两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父母住的是单位的房子。过了年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房子也不要了。带着春雷到了西安我上学的地方。我把我家的情况向老师做了说明,我想带着春雷上完大学,谁知道中间出了变数。有人说我是带着兔崽子向伟大的文化大革命示威,准备反攻倒算,要把我和春雷抓起来。我跟两个同学关系很好,他们听说消息,赶紧通知我,让我带着春雷逃出学校。那时候我无家可去,无人可投。突然想起来我父亲说过,我们家民国时从河南逃荒到甘肃。于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带着春雷一路跑到河南。有一天俺俩走到一个叫张村的地方,村里人都姓张。我就在这里留了下来,张村靠山,离花寨四五十里。俺俩在张村附近半要饭,半干杂活过日子。后来他们看我带了个半大孩子,也不是坏人,又识字。就让我在村里的小学教孩子,后来落实政策,叫我回甘肃,我不回去。我就在张村当代课老师,大学同学偶然知道我的情况,他们帮我把身份从民办老师办成了公办老师,现在能领一份退休工资。后来,我到金村小学教学,这你都知道了。辉,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人教我,那时候情况很特别。辉,你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事上你自己就知道了。我就给你一个建议,遇到事情,一定得能顶住。不用怕,我那时候想,大不了带着春雷去见俺爹娘,去见俺哥。
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越是怕狼来吓。年轻人,只要不害人,不歪心,放宽心,放开胆,只管干。不懂要问,不会就学,自己的事自己扛,别人的事能帮要帮。
我看你不错,有脑子,人也仁义,我感觉你运气还不错。以后一定有个好前程。
“明仁老师,我有啥好运气?我也没啥脑子。”
“辉,二毛拦住你,不让你继续赌,你有朋友;你跟二毛来看羊娃,还送肉,你以后还有朋友;你带着兰兰来看我,我教学这么多年,来看我的学生有几个,你以后还有朋友。你这朋友不是狐朋狗友,不是酒肉交情,是仁义之交。有朋友就有运气。你说你木脑子,没有脑子你会来跟我说这半天话。辉,你是没有弄明白。究竟你啥时候能弄明白,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弄明白。你才19岁,还小着哩。有机会,一定要走出去,见见大世面,跟着大老板,大领导见见世面。辉,你数学不好,可你记忆力好,以后经常回忆回忆我今天说这话。中了,说的不少。我去看看兰兰那张卷子,你先回吧。”明仁老师说完,去给兰兰讲卷子了。我看了一会儿,跟春雷打了个招呼,回家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回味、思考明仁老师的话。想的头疼,也没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算了,能记住多少记住多少吧!
晚上,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跟娘说话。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羊娃。
“辉,建筑工地的活你干不干?”
“有活,在哪?”
“洛阳,你干不干?刚才有个云南的老板跟我打电话,说要找几个工人。”
“要几个人?”
“先说你去不去?”
“我去,我问问二毛,要是他也去,俺俩一起去。你去不去?”
“你现在去问二毛,你们俩也商量一下,我再找几个人,你那里要是有人,你也帮我问问。”
“羊娃,你咋认识云南老板?”
“我在工厂干活时,他在俺们厂干过钢结构,认识了。你放心,这个人没问题,再说,他在洛阳,离咱家不到200里,他是求到咱头上了。我是被隔离在家,要不我也去。”
挂了电话,我跟娘说了一声,立刻去二毛家。几句话一商量决定去。我说是不是问问坡去不去,二毛拦住了我。现在疫情可是比较厉害,最好不给自己找麻烦。咱俩去,有事了咱扛着,没事了咱赚钱,叫别人去,一旦有点事咱两个也跟着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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