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月,我在成都黄龙溪古镇住了一周。
晴日下的黄龙溪,是游客们戏水的天堂。一条小溪贯穿古镇,溪水喧哗,在艳阳下闪着银光,吸引着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纷纷踏进水里去,感受沁入心脾的清凉。沿溪而建的商铺,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游人如织,擦踵摩肩。
可是一下雨,黄龙溪就变了模样。
雨天,游人大多躲在客栈里,平时人群熙攘的仿清街,随着雨声渐大,反而变得特别幽静。我坐在客栈屋檐下的长椅上,想一口气把《达洛维夫人》读完,但听着雨声,总觉得心里不安静,书上的字全无意义。
于是我撑起伞,去湖心亭看荷叶。
昨天晴天,光线非常好,老唐带着他请来的模特在湖边拍照。模特穿着汉服,戴着斗笠,斗笠上罩着垂至半身的白纱,她遮面回眸,宛如金庸笔下的小龙女一般惊艳。老唐举着单反,我拿着手机,不停拍照,很多路过的游客也驻足观赏,十分热闹。
今天,湖边却杳无人迹。铺满青苔的小路有些湿滑,我小心翼翼地走过,踏上湖心亭的台阶,凭栏而立。荷叶伸展着,铺满了湖心亭一侧的水面,雨点打在荷叶上,发出啪嗒啪嗒有节奏的乐音。湖心亭另一侧,水面空旷,雨点落下,在湖水表面击起一圈圈小小涟漪。相比晴天时的湖光潋滟,我更喜欢雨幕中的水波荡漾。
我在湖心亭坐了很久,什么都不想,就听着雨声,看着湖水,心中宁静。直到觉得有点冷,才意识到已经中午,该吃午饭了。
老唐给我推荐的“钟姐餐馆”,饭菜确实很符合我的口味,尤其是她家自酿的梅子酒,甜味和酒味都是淡淡的,深得我心,不管午饭晚饭,我必喝二两。
雨天,又过了饭点,餐馆里只有几个食客,不言不语埋头吃饭。我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喝着酸酸甜甜的梅子酒,看着从屋檐上垂下的雨帘,感到十分惬意。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能连续闲适一周,真是无比幸运了。
餐馆就在仿清街,距离客栈只有几十米。我不打伞,沿着街边商铺的屋檐,不急不缓地走回客栈,只有裙角湿了。
客栈一楼是酒吧,占满一面墙的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什么乐队的现场表演。大厅里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端坐椅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完全忽视了屏幕里热闹的表演、窗外绝妙的雨声和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我。
我为他感到惋惜。这么美的雨天,他已然身在古镇,远离了熙来攘往的名利场、爱恨纠葛的红尘劫,却还是无意欣赏身边景物,看不到落地窗外从天而降的雨幕和桌上眯眼小憩的猫咪,听不到雨点落在石板路上的嘀嗒声,体会不到这雨中古镇别具一格的美。
夜深,雨不停。老唐终于从一天的琐事中暂时抽身,陪我吃串喝酒,只谈吃喝玩乐赏心悦目的事儿,不谈人生理想。
我们合影一张,发到户外群里,引来群友一片羡慕赞叹,纷纷表示要吃要喝。我回复说:你们都忘了咱们当年的约定吗?咱们的口号可是“吃吃喝喝,走走停停!”
群友七嘴八舌,说没有我这般潇洒。其实我又何来的潇洒?我只不过故意忽视烦心琐事,让自己永远保持一份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真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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