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应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二月里的一天，天气晴朗。陆南看着窗外远处低矮的红房子，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只手搭在写字桌上玩着酒瓶的瓶盖。桌子上有一个小型的低音炮，连着他的手机正在放着网易云的私人FM，大多是些英文歌曲，节奏缓慢，音炮的震动在酒杯里形成一个个圈儿，小气泡不断的升腾，像是在逃逸。陈曼在另一头的梳妆镜前化妆，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上个星期她过生日，他就送了她这条裙子。在喝第四杯的时候，陈曼叫他过来。他放下翘在桌沿的腿，站到她旁边。

“帮我拉一下后背的拉链。”她打开衣柜，背着手对着长身镜。

“你看起来漂亮极了。”他把酒杯放在梳妆台上，从后面抱住了她。

“我知道。”她仰起头靠在他的脖子里。

“我就知道，这条裙子适合你。”他们轻轻的摇了起来，像是在跳舞。

“那得是我，明白吗？”陈曼挣脱开，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银色耳坠盒，在镜子前侧着头。戴了又摘，摘了又戴。陆南回到写字桌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陈曼说着，最终她选了红色的耳钉。

陆南定定的从红房子移开，转过头。“什么？”

“你快要喝醉了。”陈曼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今天是周末，人们应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陆南一口喝完第四杯，喉咙里发出咕隆的声音。

陈曼伸着双臂搭在他的脖子上，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双粉红的嘴唇，像果冻的色彩。

陆南低下头，开始倒第五杯酒。“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玩儿，咱们去兜风，饿了就去吃烤肉或者吃海鲜，晚点再喝上一杯，回家前再看场电影。”

没等陈曼开口，陆南又说：“还像以前一样。”

陈曼起身站了起来，“你知道，我今天有约。”

她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她的绿色巴宝莉肩包，她想说“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但没有说出口。

陈曼回到镜子前又摆弄了一会儿。在出门前对他说：“晚上来接我，我们去看场电影，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南的目光从头看到脚，心里想着“换成红色款的包就更好了”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在喝第六杯的时候，王北叫他去游泳。王北一天前就约了他，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周末经常一起去南山文体的游泳馆游泳，刚和陈曼相处的那段时间她也常去，但后来就不怎么参与了。王北是陆南最好的朋友，陆南跟陈曼这么说过。两人都从事互联网公司，也都是技术出身，王北做了一年转型做了管理，陆南依然在写代码，这一写就是五年。王北说他就是个死写代码的。刚工作的时候，王北买了辆车，红色款的名爵GT，有时陆南会借来开。陆南工作了没两年用自己的积蓄加上家里人凑的钱付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首付。王北说有困难可以找他借，但陆南没有开口，他不想找人借钱，他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份上。

上车的时候，王北闻到了酒味。他说：“大白天的就喝上了？”

“你知道，就这点爱好。”陆南耸了下肩膀。

“陈曼呢？”

“出去了。”

“也好。”

“你知道，她管不了我。”

陆南系上了安全带。“我是说，我们可以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我们去游泳。”

“我们去游泳。”

王北开上了机场路，在青山大道拐上了高速，开了二十分钟在靠近前海的路段又拐了下来，从前海路折进南山大道的时候道路堵住了，王北望着望不到头的汽车尾灯骂了句“操”。陆南问王北有没有带烟，王北说有。他翻出换挡操作杆旁的皮盒子递给了陆南。陆南弹了两下烟盒弹出一根万宝路，王北说“也给我一根。”陆南打开了车窗。

他们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前海的海风灌了进来，让人清爽。车子不时往前挪动一点，在抽第三根的时候陆南看了眼王北，王北看着前方皱着眉头，他不停的吸着，不停的说着“操”。有那么一会儿，陆南希望王北能说点儿别的什么，但很快就放弃了。在抽第七根烟的时候车子慢慢快了起来。

“三分钟。”王北从水里钻了出来，陆南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时间屏。

“到你了”，陆南捏着鼻子钻了下去，池底蓝色的磁砖上闪动着白色的波纹，他放开了捏鼻子的手，双手不停的挥动着，让自己在池底保持稳定，他看到水面上一个女孩向他游了过来，粉红色的抹胸，粉红色的三角泳裤，上面印着海星的白色形状，她在蛙泳，他看着她慢慢靠近，在一米远的地方她停住了，她踩着水，他感觉她在看着他，然后她掉了头。

“你看到了吗？”陆南钻出水面。

“什么？”王北看着电子屏。

“那个粉红色的女孩。”

“看到了，怎么？”

“我们为什么不游过去？”

“你们认识？”

“我们有这个机会。”

王北掀起水花，泼了陆南一脸。王北笑了，陆南感觉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

“我憋了多久？”

“两分半。”

“再来？”

“好。”

快到五点的时候，他们从游泳馆出来，天空阴了很多，回去的路上车子更多了，王北操了一路，陆南吸着万宝路，下高速的时候王北说：“咱们应该去喝一杯。”

陆南说：“为什么不。”

他们开到小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小区旁边的酒吧。陆南喜欢在下班后和王北来这里坐上一会儿，陈曼不喜欢这里，她说这里简直乌烟瘴气。他们每周都会来这里喝上两三次。

花花正在水池旁凿冰，吧台上有一块毛巾，上面放着一块更大的冰块。冰块在融化，毛巾沿着吧台的边沿在滴水。花花个子很高，人也很结实，他穿着肩膀部分被撕掉的T恤，脖子上总是系着迷彩的蒙面旗，他说这让他看起来像‘黄金三镖客’里面的牛仔。王北私底下叫他西部空姐。

“花花，两杯波本。”王北坐到高脚椅上，他打了个响指。

陆南说他要去趟洗手间。

“今天来的挺早啊。”花花探出头，用手巾擦了擦手。

“我们今天要喝个痛快。”

“今天是休息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什么？”

“我说，这个主意不错。”花花笑了起来。

“快点儿，波本。”

吧台右边的墙上有一块投影，投影里放着周星驰的老电影，陆南从那里过来的时候投影机照到了他的脸，他眨了眨眼睛。

酒吧的阁楼里有一台老旧的摇杆游戏机，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王北说打两把，他们玩起了拳皇九七，七局陆南被KO了六次，第八次的时候陆南没有投币，他说没劲。他们又来到吧台前看起了电影，阿星正在抢黄圣依的钱。陆南说“操，你这盗版的吧，怎么这么模糊。”旁边有一对情侣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是‘功夫’，我记得充了会员的啊，你等等。”

花花打开了设置，调到了1080，缓冲后画面一下子清晰了很多。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酒吧里坐满了人，陆南说“兄弟，我要喝醉了。”

王北说，“不，你没有，你只是这样觉得。”

陆南感觉头有点晕，他想起来答应过陈曼晚上要跟她一起去看电影。

他想了一会儿，就这样，又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