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假第一天，儿子要回老家换身份证，我们开车前去。我心里想妈妈，正好随同。不巧，今天星期六，派出所不上班。我从街上买点东西，急急去妈妈家。街上人车混杂，腊月集，占道经营，乱摆乱放，吆喝声，吵闹声，谩骂声不绝于耳。生我养我的故乡，也没有太大变化，我也无心观望。到家时，只有母亲一个人，郁郁不乐。我知道，母亲的心事。今年是她六十六大寿，她内心是欢喜的，却也十分难过。
母亲自小在娘家，不说锦衣玉食，也没受大罪。上有姐姐哥哥几个护着，下有弟弟妹妹。姥姥姥爷也很疼她。母亲又是十分懂事的，自然会深得爹疼娘爱，兄护姐怜。二十岁嫁到婆家前，几乎没做过家务。所以，母亲最常说:“有娇闺女，没有娇媳妇。”
嫁给父亲，她也不曾后悔。父亲为人正直，身体强壮，也很英俊，不足是性格偏激，脾气暴躁。这些母亲都能接受，能应付。最令她不安的是我的奶奶，她的婆婆，为人刻薄，喜怒无常，打骂是家常便饭。起初，母亲以礼相待，处处小心，凡事做的通道理，识大局。母亲以为这样让婆婆无可挑剔， 日子总能过。殊不知婆婆偏偏是个不讲理。母亲奢望的风平浪静水波无痕的小日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认清真相的母亲，忍气吞声，任劳任怨，只想把自己孩子带好。为此，她起早贪黑，夜以继日，用身体的痛麻木心里的疼。好在我们几个孩子都还算争气。生活上不比吃穿，劳动时不讲条件，不拈轻怕重。闲暇时，与母亲聊天，能理解她的苦楚，体谅她的难处，处处听她的话，认真读书，好好做人。这也是支撑母亲的支柱。
日子熬过来了。俗话说:百年媳妇熬成婆。母亲做婆婆啦。世界全变了。如今，农村娶个媳妇太金贵。六十六岁的母亲，自己有地，有养老金，更有一身的病。糖尿病，椎管狭窄，膝盖积水，退化性能病变，心肌炎。但是她一刻不曾闲过。她下地干活比年轻人还能干，一日三餐做饭，洗洗刷刷，不停息。亲手带大两个孙女。却换不来一颗心，一句话，只换来一张冷冰冰的脸。
父亲过世后，她日日郁闷。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看别人的脸色。她一辈子，看婆婆的脸色，忍丈夫的脸色，老啦还要看小辈的脸色。自己一辈子最害怕脸色，最讨厌脸色，自己从不敢摆脸色，却看了一辈子脸色。唯独没见到好脸色。
人生真是令人琢磨不透，是不是上天也是见人拿捏。一家人中安排一个任劳任怨的，人人拿捏。
我们去了，听她絮絮叨叨讲点心里话。可是临时有事，我们急急忙忙要走。她看看车，走几步赶上又说几句。我跟她说:“回去吧，过两天就来。”她往边上挪开一点，仍不肯走，满眼的不舍，满心的委屈。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咬了咬下唇，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我们的车走了很远。我回头看母亲还在张望。我的眼睛模糊了。心揪地紧紧的。一路上，我一句话不说，茫然的望着窗外，那个孤单的，瘦弱的身影一直随着我，不曾离开。
唉！我可怜的母亲。我可敬的妈妈。惟愿你身体康健，吉祥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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