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

        年前，老师送了我们一对“坐忘杯”，何谓坐忘? “坐者，止动也。忘者，息念也。非坐则不能止其役，非忘则不能息其思。止役，则神静。息思，则心宁。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我不知道老师想忘却什么，亦或希望执杯者忘却什么，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太多难忘的人与事，背得越多，行得越缓。忘了，是不是就洒脱自在了？

        “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坐忘有七阶，岂是那样容易？当记忆的游丝带着我们飘忽不定，非坐不能遐其思，非忘不能止其痛，唯其时，非役不可息其念。

        我知役苦，亦知役乐，从学艺的第一天始，老师就在为这百十件作品忙碌，泥料是他特别挑出另置的，心中已存了想要的样式，拉坯时，一气呵成，大小相等，薄厚相宜。

        刚成型的“坐忘们”整齐地排列在细长的条板上，条板则无依无靠地悬在拉坯机的前沿，远望岌岌可危，我很担心自己眼中无物、跌失莽撞的毛病会令它们倾覆，所以，凡它们在那里的时候，我都绕行远避。

        待修坯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修坯刀就排列成阵，那多是老师自己磨制的，弯成不同的弧度，因为型好，修的大多是底足，老师的名章在这一刻落下，坐忘便取了只属的身份。

        干燥是个漫长的过程，特别是在冬夜，架上的坐忘越来越多，它们都待打磨、补水、上釉、与烈焰拥抱，在1300度的高温中重生，而每个环节，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如此三月。

        忽而一日，坐忘披着晶莹古朴的战国青，悄然伫立在我面前时，我惊诧于它的蜕变，那么纤巧、含羞、温暖，执手相看,两不厌，因为我见证了它的前世与今生，了然之际，忘了彼此……

（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