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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浪漫》命定的悲剧—宁伟其人

《血色浪漫》命定的悲剧—宁伟其人

作者: 尔威的煎饼铺子 | 来源:发表于2022-04-10 12:49 被阅读0次

    你喜欢宁伟吗?你身边有一个宁伟吗,至少一个孤僻怪异的人?你,怎么评价他?你会一个人去"闹市"中人声鼎沸的小饭店饮寡酒吗?一群人,三三两两成团。你有朋友吗?他们伴了谈笑,吹牛的声音足可以掀开饭店的屋顶。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靠窗或者没有,一份花生米,一瓶酒,须得是白酒。须得是白酒,啤酒太欢快,红酒太高雅。得是那种最便宜最烈的白酒。你不东张西望,毫不关心旁的一切,面无表情。格格不入。

    你也许会,在极难过又无人诉说的时候,那时你的境况也许像《漫长的告别》中写的那样:"如果有一天,我在黑暗的小巷里被人做掉,没有谁会觉得他的生活陷入了万丈深渊。"

    宁伟有朋友吗?宁伟快乐过吗?宁伟会笑吗?有人会因为宁伟的死而自觉生活陷入了万丈深渊吗?珊珊,我感谢她。

    我不喜欢宁伟,从开始到结束。

    他有孝,有义,有爱,但没有自己。"孝义",这不是跟吴满囤一样吗?难道只因为多了爱情,我出于嫉妒就不喜欢他?当然不。宁伟的孝、义、爱和吴满囤的有着本质的区别。区别在于,吴满囤是感恩,宁伟是报恩。宁伟不谈感情,只是单纯的你帮了我,作为回报,我要还你这个人情,我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从这个角度看,宁伟的一生就更是悲剧,当然也有命运的因素。他像是个感情世界里锱铢必较的商人,一笔笔账,一笔笔算。你还是茫然,这怪我,难能写明,我做最后一笔挣扎。满囤的最终目的是有一个和睦的、美满的家庭,一群朋友,宁伟则不,宁伟的归宿是独身一人。"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干……好一片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是宁伟的愿望。他不讲感情,只讲还债,还完了,一身轻松。

    这是他命定的悲剧。

    "钟跃民注意到一个瘦瘦的战士穿着崭新的军装,没带领章、帽徽,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自斟自饮。"这是全书宁伟第一次出场,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这简直概括了宁伟其人,什么人?独自一人。命定的性格如此。

    命定的职业呢?天生的杀手。这是钟跃民作出的极其中肯的评价。果真如此,却也不尽然。"钟跃民和张海洋自从第一次看见宁伟起,就认定这个家伙是个不同凡响的兵。没有人比宁伟更适合当兵了……将来一旦上了战场,绝对是个宁人胆寒的勇士。""宁伟天生是个当兵的材料,他对各项军事技术有着异乎寻常的痴迷""宁伟喃喃自语道:'速度第一,除了速度,还是速度……'"战争时期的好兵,和平年代的杀手。这大概是对宁伟职业的全面分析。

    书中这一段描写,还有一处值得我们注意,是钟跃民的一句话:性格中有种嗜血的东西,暴力倾向很重,我还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认你这个徒弟。"孤僻,冷漠,嗜血这些性格特质都能使他成为一名好军人,一个好杀手,也为后期的嗜杀做好了铺垫。重点在"徒弟"我们过度分析一下"徒弟"这两个字,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而是徒弟。区别何在?兄弟,朋友的核心在于情谊,所有交集以情谊为核心和依托,师徒则有别,师徒当然可以也应该有情谊,但师徒的核心在于知识或者技能的传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也就是说,钟跃民和宁伟关系在于传授杀人技巧,他们是以此建立的关系。钟跃民始终拿宁伟当朋友,所以宁伟借钱的时候,钟跃民不消多问就慷了正荣集团的慨。宁伟是要还钟跃民授业与借钱的恩情,所以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在墓碑前慷慨赴死。不能说宁伟没有感情,但最最核心的还是"偿还"。

    而后故事跌宕,先是命运弄人,宁伟虽然优秀却没能顺利提干,接着是战场立功,最后是在市井伤人。

    原文这样写宁伟的退伍:

    宁伟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

    处理决定下来的那天,钟跃民拒绝由他来宣布,否则他也要求转业。一连的指导员吴满囤阵亡后,新的指导员还没有派来,指导员的工作一直由钟跃民兼任。孙教导员百般无奈,只好自己来一连向宁伟宣布处理决定。

    对宁伟的处理决定还没宣布完,一连的战士们就炸了窝。他们轰的一下全站了起来,把孙教导员吓了一跳。这些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脾气暴躁得很,威信稍差些的干部根本约束不了他们,孙教导员求救似的看着钟跃民,钟跃民只好吼了一嗓子,这才压住阵脚。

    在一连连部,宁伟双手抱头,沮丧地坐在桌子前,一声不吭。

    钟跃民和连里的几个排长站在一旁。

    孙教导员怒气冲冲地说:宁伟,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是见义勇为,你也得问清楚再管呀。这下可好,一脚把人家根肋骨都踢断了,人家不依不饶的,政治部李主任亲自去做工作,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还是不干。你这个宁伟,怎么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一出手就这么狠,你那一脚能踢断一棵小树,能随随便便踢人吗?你这祸可闯大啦。

    钟跃民话里有话地说:那娘们儿就是挨揍挨惯了,不挨揍都不舒服,你非要去管闲事,这下管出麻烦了吧?

    二排长说:教导员,这事儿我也想不通,要是让我碰上了我也得管,那家伙拿棍子把人打得满地乱滚,简直就是行凶杀人,稍微有点儿正义感的人都会管的,谁知道人家是两口子呀?

    孙教导员说:行啦,二排长,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上级要是听咱的,不就没事了吗?问题是这件事咱们谁说了也不算,是政治部决定的。

    宁伟突然伤心地哭了:连长、教导员,我求求你们,替我向上级说说,别让我复员,我实在舍不得离开部队,哪怕不提干,继续当兵我也愿意。

    钟跃民不忍地说:教导员,咱们一起去政治部找李主任求求情行不?宁伟是我们连最好的代理排长,各项军事技术都过硬,这次作战又立了二等功,提干的命令也快下来了,不能就这么把前程给毁了呀。

    孙教导员神色黯然:宁伟,我何尝不想留你,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甚至拿党籍、军籍担保,求政治部放你一马,我保证宁伟会吸取教训。可这没用,政治部的决定是不可能更改的,李主任还把我批了一顿。

    钟跃民情绪激动地嚷道:那就这么完啦?好好的一个兵,犯了这点儿事,就把人家轰出部队了?

    二排长小声骂道:这个李主任真他妈的

    孙教导员喝道:住嘴!二排长,我看你嘴上也缺个把门儿的。

    钟跃民难过地说:宁伟,这件事怨我,我要是不批你假,就不会有这事了,我对不住你呀

    宁伟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地说:连长,是我命不好,赶上这件倒霉事了,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复员就复员吧,我认命了,谢谢各位。

    大家都不说话了,所有的人都表情复杂地望着宁伟。

    这几行字,你读来什么感觉?

    这是宁伟命运里的转折,由辉煌到堕落。我认命了。这一刻,宁伟已经死了。做不成好军人的宁伟,只有一条路可走,职业杀手。借钱,被骗都是偶然,必然是,走上职业杀手的路,也是一条报恩的路,完成未竟之志的路。重伤锤子只是泄愤,此时宁伟还没有走上职业杀手的路,他只是单纯的我行我素,快意恩仇,有仇必报。从越狱之后开始,他才真正激活了体内的暴力因子,走上不归路。

    在此之前,我们先看这几行字,这是全书最令我动容的几行字。钟跃民拒绝由他来宣布。他是什么心情?对那对夫妇和政治处决定的不满,对刚立功的宁伟不得不退伍回家的不平,对命运不公平安排的愤恨,对放宁伟假的自责,对宁伟的恨铁不成钢,对宁伟前程以及成为职业杀手可能性的担忧。还有该有点委屈吧。他大概是鼻尖一酸,然后泪水在眼眶不停的郁结。"吼一嗓子,才压住阵脚"这一嗓子首先是连指导员的责任吧,然后呢,更多的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再看宁伟:伤心的哭,苦苦哀求,继续当兵也愿意。有用吗?没有。他是个好兵,可惜。"宁伟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神色平静的说:连长,是我命不好,赶上这件倒霉事了,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复员就复员吧,我认命了,谢谢各位。"这个道谢,唉。"大家都不说话了,所有人表情复杂地望着宁伟"。

    宁伟为什么越狱?真如钟跃民所说受不了15年的牢狱时光?有吧,但不尽然。当然,他是从一开始就计划越狱的,不然也不会受狱霸欺负了,因为有更大的"志向"所以能忍受一时的痛苦。为什么越狱?有未竟之志。报答母爱吗?对不起,不是,宁伟报答母爱的方式是等母亲死后再越狱,不给母亲增添新的麻烦,是临出国前去母亲墓前拜祭一番,这就是全部。毋庸置疑,他对不起母亲,哪怕到最后,在天堂的宁母亲,应该所希望的也是他尽快逃离,苟活于世吧。宁伟想过报答母恩吗?也许在开饭店,借钱开公司的时候有吧,我更倾向于认为,宁伟当时只不过是为了生活,人活着不也得吃饭吗?极无望处的的谋生罢了。说到底,母亲已经过世,这并不能成为宁伟越狱的主要原因,只是解放了宁伟的心理负担,他不是为照顾母亲才越狱的。

    报答爱情吗?宁伟故事里,我很庆幸有珊珊其人,珊珊应该也庆幸宁伟的出现,是珊珊温柔了宁伟最后的时光,也是宁伟赋予了珊珊最后时光意义。这是珊珊成年以后最幸福的时光了,颠沛了多年,终于有所依靠,尽管生活已经恶化到如此这般。但珊珊同样不是宁伟越狱的理由。越狱前,他们两个人其实是一种合作关系,宁伟提供保护,珊珊提供消息,这也是前半生宁伟情感生活的真实写照,即情感交易,价值互换。在越狱以后,珊珊失去了保护才意识到宁伟给他带来的幸福,重新落入悲惨的生活才意识到宁伟的重要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应该也就是这个时候,珊珊才真的爱上了宁伟。宁伟爱珊珊吗?你如何定义"爱"这个字眼。他们至少远不是一见钟情。应该是在珊珊提及此事的时候,宁伟一生中第一次被人喜欢,在一起以后,才爱上珊珊。阴谋论的想,反正离不开,爱也还不错。这种阴谋论应该不会在宁伟单纯简单不经世事的脑子里出现,但事实应是如此。既如此,越狱不是为她。

    为什么越狱?为什么做杀手?其实简单,还债。重伤锤子只是泄了愤,你可要知道,钟跃民的50万元还没还呢!这对于终其一生在做情感交易的宁伟,以两不相欠为目的的宁伟来说,简直违背做人的根基!所以他必得越狱,必得靠杀人来快速积累财富。

    他没还这50万啊!但他让珊珊带了一群姐妹去钟跃民饭店里胡吃海喝。难能说,钟跃民在路上的经费是不是这时候积累下来的。

    拜祭完母亲,宁伟死了,珊珊选择了殉情。

    那么,宁伟完成他的未竟之志了嘛?

    很抱歉,未竟,既没有。小的来说,报答钟跃民。他完成了吗?没有。钟跃民拿他当朋友,50万说借就借,而后甚至不记得还款期限。遇到追债回来的宁伟,确定宁伟没有骗自己,只是宁伟也被骗了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作为宁伟的老首长,宁伟为祸人间的时候,钟跃民几乎没有帮助张海洋,直到最后,警察被杀他才入局。对于宁伟,钟跃民真正希望的是什么?是宁伟还50万吗?是宁伟好好活着。这个角度看,未竟也。从大的方面看,宁伟的志向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同这世界两不相欠。他一声最重要的三个人,母亲,珊珊,钟跃民,他对谁都不起,未竟也。

    钟跃民是《血色浪漫》跳不脱的话题,我的煎饼铺子也应该来摊一摊他的煎饼。他自由吗?他经历丰富,顽主,知青,军营,煎饼铺子,正荣集团经理,扛大个,开出租,饭店,在路上。但他自由吗?顽主时期,父亲被审查,北京地区风气如此,他不过流俗,不过跟风做了件违背世俗好孩子标准的事。知青时期,国家号召,他又不够条件当兵罢了。军营时期,他本想留下陪秦岭的,更何况军人生涯,除了战争时期,他考虑最多的是转业回家。煎饼铺子时期,安置困难,没有他满意的工作罢了。正荣时期,煎饼铺子做不下去了,又有父亲打下的好的社交关系和李援朝的援手。扛大个和出租时期归根到底,别无善法。饭店时期,高玥的连哄带骗罢了。你说他自由吗?一生被时代和命运推着走。他洒脱吗?秦岭,早期的秦岭太迷人了,以至于"洒脱"的钟跃民一度想跟秦岭成家。这样看,他洒脱只不过没能和秦岭有缘分罢了。再提在路上,太洒脱了,在路上可太洒脱了。但须得注意,此时他唯一的牵绊高玥支持他如此;袁军、郑桐、张海洋、李援朝都生活的不错,秦岭远走异乡,周晓白结婚,吴满囤牺牲,李奎勇病故,宁伟被击毙,连当年的一干知青也在他的助力下好了起来。

    不洒脱,不自由,为什么动人?

    《血色浪漫》的核心在哪里?

    是钟跃民的随遇而安,他几次三番被命运推着走,但推到哪里玩到哪里,他伟大在他能够在各种不堪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干得起劲。游戏人生,重点不在人生,人生于我们往往无从选择,重点在游戏,面对无从选择的人生,你是什么样的心态。足球解说贺炜这样说:人生当中,成功往往只是一时的,失败却是主旋律,但是如何面对失败却把人分成了不同的样子。

    你有未竟之志吗?我不是说小学时的航天员、发明家,也不是中学时的清北,就我而言,再除去大学时的富翁梦。除此以外,你有未竟之志吗?或者说,没有上学的压力,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那些随波逐流和大势所趋,最重要的没有世俗的价值评价,你会去做什么?一个足球解说?一个地摊烧烤店主?一个拥有大花园的隐居者?一个巨额资金来源不明但热衷于祖国芯片事业的良心富豪?我乐得济济于常人,挣扎在学校、单位,足以养家,足令父母安心,我享受安稳,恐惧变化,没有爱好,没有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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