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

01

刚进次卧的门。

奶奶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的身上裹着一条红色的老式毛毯。沙发前不远处的火炉烧的正旺。

床上靠墙堆放着四个不同大小的纸箱子，看起来极占地方。

我直奔箱子走过去，坐在床边，准备归置归置里面的东西，最好有多余的箱子可以腾出地方，虽然目前看来并不需要多余的空间。

打开那个最大的箱子，里面装的居然是零食，倒是不多，只占到了箱子的四分之一。最上面的零食是一种我没见过的小糕点，圆圆的形状，抹茶绿的夹层，看起来还不错。

我拿起一个尝了尝。哇，味道还不错，甜度刚刚好，也不腻。

我一边赞赏地点着头，一边认真地咀嚼，仔细地用味蕾体味是否还有别的美味可以探索出来。

随后又从透明的包装袋里拿出一个，弯腰递给了沙发上的奶奶。

“奶奶，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

奶奶正看着电视，脸上平静而安详的笑容，让我有些好奇电视里正在演的是什么样的节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看不到任何画面。

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她看向我手里的绿色糕点，有那么几秒钟，她的表情是有些诧异的，好像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

原来这些零食并不是她放在这里的，那是谁放的呢？

在我思索的空当，奶奶伸手接了过去，咬了一口。从她微笑的表情里，我可以看出她的肯定。

“是不是还可以？不甜也不腻？” 奶奶并没有说话，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对着电视机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又重回平静的笑容。

我收回目光，把包装袋紧了紧，里面还剩下四个糕点。我把它们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

合住箱子，把箱子往墙边又推了推，直到它紧紧地靠在墙上。然后起身。

走向沙发的位置，我看到毛毯掉下了一些，有些拖地。于是把它往上拽了拽，直到它能够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奶奶的身子。

奶奶此刻正蜷曲着腿倚靠在沙发上，她似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我不禁诧异她难道不会感到不舒服吗？但是她始终平静如水的笑容，仿佛在告诉我我想多了。

突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烟味。顺着味道环顾四周，很快定位了烟的来源，是不远处的火炉。走近火炉，打开盖子。奇怪，里面的炭也不多，应该是有足够的氧气，怎么会冒烟呢？这时，我发现炉子背后最底下的缝隙里正冒着烟。

“是又堵了吧？我回头找人来通通。” 奶奶终于开口了。

我不会弄，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注意看着点”，我只能嘱咐道。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低下头看看了手表，分针指向了3的位置。糟糕！又要迟到了！

拿起床上的双肩包，一边跑向门口，一边再次嘱咐道：“我要去上学了，你一定要注意看着点啊。”

或许是我跑的太快，我没听见奶奶的声音。

02

我一边跑一边背起书包，向着大门口的方向。

这时，哥哥正在院子边的大坡底下，正准备上坡。

天气很好，坡道旁的荒地里什么也没种，一些杂草倒是生的很旺，尽情地享受着这大片土黄色的空白。坡边上零零散散地种着几棵树，大概是阳光太强烈，它们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一个个歪歪斜斜地耷拉着脑袋。

坡的尽头传来了小孩子的追逐吵闹声，声音是从坡上面那堵矮墙后传来的。这个季节，空空当当的打麦场，正适合这样的小孩子尽情释放精力和童心。

哥哥老远就看见了我，冲我喊道：“去上学吗？哦对了，你晴晴姐有没有跟你一个补习班啊？”

听到补习班三个字，我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了那个教室的画面，好像此刻正站在补习班的门口：几个女生进进出出，教室里有埋头学习的，也有正在别人座位附近闲逛的，还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还好，有那么一点压力感，但也不是暗无天日。原来，我是一名高三补习班的学生。

等等，晴晴姐？晴晴姐不是都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吗？她怎么会去补习班？我在心里疯狂地鄙视哥哥。嗯，他大概是失心疯了吧。

路过哥哥的身边，我像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之后，跑出了院子。

03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跑上了大道。

大道虽然不是柏油马路，但很宽，也很平整，可以同时过两三辆汽车，虽然这里向来很少有车经过，行人也很少。这里已经到了村庄的边缘。因为很少有人的原因，安静的环境让这里的风景倒是显得别具一格。

路的右侧是一片片荒地。奇怪的是，荒地里的植物们却不凌乱，反而在这样的安静环境的衬托下，显得宁静而有序。灌木们肆意生长，但也只是到小肚子的位置。大片大片的平坦让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一览无余。

与之相对的，路的左侧，则伫立着一道道错落有致的高墙。挺拔的身姿和斑驳的纹理，恍惚间，就好像自己置身于一片古代的遗迹，仿佛能够从这样古老的建筑里，看到曾经流淌于这里的辉煌历史。高墙之间都有间隔，大概有两三米宽，从这里，可以俯瞰来时的村庄。位于深深的山坳里的屋舍建筑，同样错落有致，平静而安详，夕阳下的村庄，像极了奶奶的笑容。

从视野的高度和屋舍的大小上，我知道，我已经跑出很远很远了。

突然，我好像看见两股浓重粗壮的白烟正徐徐上升，或许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它很慢很慢，慢的就像它没有在动，而是一直就在那里一样。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便消散了，从位置上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这样安静的白烟，倒是与危险或者什么不好的东西不太容易扯上关系。因为与其说是烟，却更像雾。但我知道那是烟，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确定，我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又因何出现。

白烟的出现，给这样静谧的场景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意境。我突然很想拍下来，这样的画面拍下来，一定很好看，我想把它永远地保存下来。尽管知道马上要迟到了，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停下来拍个照片。我从衣兜里摸索着手机，下一道高墙随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努力地摸索着，却像摸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我一边焦急地搜寻着，一边想，下一个间隔里，我一定要拍下来，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

果真，等我掏出手机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我的心里涌出一阵酸涩，真遗憾，我不能把这样的动人唯美的画面保存下来了。

我继续向前奔跑。

04

天黑了。

我看到一个公园。类似于那种长途公路旁的休息站。公园很小，只有一块椭圆形的空地，旁白是一个储藏室一样的房子。零星的几盏路灯，微弱的白色光线，倒是给这样的荒郊野岭带来了些许的安全感。

这个小公园里倒是有些热闹，完全不同于公园之外清冷孤寂的环境。公园里大概有十来个人，有一对在座椅上休息的男女，看起来像是情侣，他们低着头看手机，应该在讨论着什么。更多的人则是绕着场地行走。居然还有几个玩儿轮滑的大人和孩子，还有几个孩子则在场地上奔跑嬉闹。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我疑惑地接了起来。

我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园里回荡，但那声音又像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把你的手机开灯，然后晃一晃。”

没有开场白，只是一条指令。

我突然有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有过这样的记忆，但我不知道这样的记忆从哪里来，或许我以前遇到过。

我的记忆告诉我，这样的小孩其实是诱饵，他们的背后隐藏着一些可怕的人，专门等待年轻的女子上钩。而这条指令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些人快速辨别即将上钩的女子的具体位置。

我很快挂了电话，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我为我的聪明而庆幸，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我扫视着人群，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孩子的位置。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他的附近，但他没有发现我。

“快来人！”我一把抓住了那个孩子。我不停地喊，表示我需要帮助，同时不断搜寻着什么人可以帮我。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我终于舒了口气。

“这个孩子有问题！他在跟踪我！” 那个警察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很快地向他解释着。

他不紧不慢地看了看那个孩子，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哦，他是我儿子。”

他突然很诡异地笑了，紧接着说：“女孩子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他看似好意的提醒，却夹杂着别有深意的意味。

同时，我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邪魅一笑。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儿子，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并不是什么警察。他们是一伙儿的！

我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三个瘦弱的打扮的有些流里流气的男人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到其中一个男人好像在打量我。

我的心里突然一紧，想起刚刚那个男人别有深意的话，我有些害怕。

我以前都是从这条路去学校的，虽然有些远，但从没出过什么事，也没听说过有人出过事。

但我好像从没有在这么黑的夜里走过这条路。

不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应该不是百分之百。以前安全不代表今晚就会安全。万一呢，万一出什么事呢？

可是，我快迟到了！

我必须马上做决定。

算了，不去了。还是打道回府吧，我不能冒这个险，回头请个假算了。

我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

突然，我的后脑勺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