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的老公不幸肝癌晚期，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哆哆嗦嗦哭着给国外的儿子打电话，“强强，你快点回来吧，你爸肝癌晚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点回来，咱们带着你爸去北京的大医院去给他看病。”
那边电话沉默了半晌，“妈，你带着我爸去看病吧，我这边真的很忙，我真的走不开，我给你们打点钱，让医院给我爸用最好的药，就这样挂了，我还正上班呢。”
那边电话传出一阵嘟嘟声，当她把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半天也没有人接听。
平时张悦出去都是老公张罗，她从来没有订过票，况且现在都是在网上订票，对这些她更是一无所知。
没办法，她只好把电话打给自己的外甥，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跟外甥担心，就没有说出老公得了肝癌晚期的病。
他拨通了外甥李哲的电话。“哲哲，你姨夫最近有点不舒服，我想带他去北京大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但是我不会在网上订票，你帮我订两张机票吧。”
“大姨，姨夫没啥事吧？机票就算了，我不给你们订了，我这两天正好没事，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不了，你开着店，一天那么忙，就不麻烦你了。”张悦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麻烦什么呀，大姨，你别这么说，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管了，我明天早上开车过去接你们。”那边传来外甥李哲不容拒绝的声音。
听到外甥的声音，张悦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回家，她把儿子的安排告诉了老伴，老伴叹息了一下没有出声。
张悦心里面明白，老伴肯定和她一样后悔把儿子培养得那么出色，也后悔把儿子送出了国，让他变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张悦和老公都是高校的老师，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也舍得砸钱培养儿子。
儿子没有让他们失望，以优异的成绩保送到国内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又出国留学，留在国外工作。
儿子的优秀，也让他们老两口很是风光。儿子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每次张悦的妹妹在她跟前说起自己的儿子李哲总是唉声叹气，说李哲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哲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只能守在父母跟前，开一家卖电器的小店，做一点小生意。
张悦的儿子要在德国扎根，他们只好卖掉了市区的房子，加上老两口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资助儿子在德国买了房子。
后来儿子在德国结婚，办婚礼，竟然都没有邀请他们两口子去。
办完婚礼才给他们打招呼，来了个先斩后奏。
房子卖了以后，张悦两口子只好自己租房子住，他们给亲朋好友说暂时只是个过渡，养老肯定要去德国，到时候跟儿子一起住，惹得亲朋好友更是羡慕不已。
当儿子说儿媳妇怀孕的时候，张悦想去德国照顾儿媳妇，被儿子拒绝了。直到孙女出生之后，她跟老伴才去了德国。
可是才去了半个月，儿媳妇就说家里房子有点小不方便，让公公先回去，让她帮着照顾孙女，她跟老公两人过了两年两地分居的日子。
她留下带孩子才知道儿子的薪水在国内看着很高，但是在德国也只能勉强够花，那边生活成本太高。
儿子儿媳表面对她很客气。日常却生出疏离冷漠，就连儿子过来过去跟她都没有话说。
而且在照顾孙女的时候，儿媳妇跟她育儿理念截然不同，为这还发生好几次不愉快的事。
儿媳妇虽然是中国人，但是跟儿子说话，老是用英文，其实还是不想让她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作为高校的老师，她也能听出来个大概意思。她感觉在儿子家，过得一点都不舒坦，好像如履薄冰。
孙女两岁的时候儿媳就把孙女送到了早教的育儿机构，客气地把她请回了国。
她回来后整整五年，儿子只回来过一次，儿媳孙女都没有回来过。
她有时想儿子了，给儿子打电话，明显电话那头，儿子一脸的不耐烦。
有时还不等她开口，儿子就说：“没什么事就挂了，我很忙。”说话生冷疏离。
现在老伴病了，她真的慌了，如果老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一个人该怎么过？
老伴现在才60岁，两人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想放弃。
外甥李哲开车陪着他们老两口来到北京，订酒店、预约挂号、缴费、拿药全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活。
她真的很庆幸，光看到医院门口拥挤的人流，她都头疼，更不要说进到医院里面还得网上挂号，智能缴费。
科技发展确实是件好事，但对于现在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老伴的检查确实是肝癌晚期，她躲着老伴大哭了一场，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儿子回来了三天，就在医院待了半天，在酒店待了两天，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说工作太忙，临走的时候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别心疼钱。
张悦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拼命咬住下嘴唇，才忍住自己的哭声。
老伴被放疗化疗折磨得骨瘦如柴，身体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医生说他想吃什么，就满足他，治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医院这么多天一直都是外甥李哲在帮着她照顾老伴，基本上晚上陪夜也都是李哲。
她此刻却很羡慕妹妹跟前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外甥对自己的姨夫都能这样尽心尽力，况且是自己的父母。
此刻她好后悔送儿子去国外念书。儿子出息了，却离他们老两口越来越远。
老伴被病魔折磨得枯瘦如柴，就像快要熄灭的油灯。
她害怕老伴突然走了，见不上自己的儿子，就给儿子打了电话，说老伴病危。
儿子总算从德国回来了，老伴见到了儿子，落下了泪，激动得嘴皮子直哆嗦。
儿子回来了三天，每天到医院就跟领导视察一下，更没有在医院照顾一下。每次来待上十几分钟问候一下病情，就回酒店。
第四天她明显感到儿子焦躁不安，他的电话一个又一个。
第五天一大早儿子就支支吾吾的说：“我以为我爸不行了，我请假回来奔丧，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们在这耗着，如果这样耗着，我连工作都丢了。”她听完儿子说的话，她彻底怒了。
“你是不是盼着你爸赶紧走，不然都对不起你这一趟特地回来，是挣钱重要，还是你爸的命重要？”她哭着痛斥着儿子的绝情。
儿子却说：“我也不容易，我也有家要养，我如果丢了工作，谁负责？”儿子说完，绝情地飞回去了。
她躲到厕所，哭得眼睛红肿得像个兔子，她不想让老伴太难过，还得为儿子编理由，她不想让老伴带着遗憾离开，但这个遗憾是注定的。
老伴艰难地抓紧她的手，苦涩地咧了咧嘴，对她笑了一下，她知道老伴的那个笑里，灌满了后悔跟凄凉。
李哲怕她熬坏了身体，放下家里的老小，每天在医院陪着她跟老伴。还有两个亲戚也自发的来医院帮她照顾老伴。
她知道他们都是做个体生意的，开一天的店挣一天的钱，看着李哲和亲戚忙前忙后，她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甥还有亲戚都比她那个有出息的儿子强。
儿子回去的第五天，老伴走了，那天走的时候，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眼里全是期盼。张悦知道她在盼着儿子的出现，但他注定要失望。
老伴去世那一刻，眼里带着满腹的遗恨和不舍。
在外甥的帮忙下操办完了老伴的后事，她也没有再给儿子打电话。
她在墓碑前跟老伴絮絮叨叨，她心里很是羡慕他能够走在前面，自己还能够伺候他。
有的时候死并不可怕，活下来的人才是最难过的。
老伴走后，妹妹跟外甥不放心，看她整日精神萎靡，在妹妹跟外甥的一再要求下，她住到了妹妹家。
姐妹日常作伴，外甥在周末的时候会带着孩子老婆一起回来吃饭，屋子里全是孩子的打闹声，家人的笑声，烟火气十足。
外甥两口子会给她们买衣服，会给她们买好吃的，带着她们出去散心。
她非常贪婪地享受着这种热闹。但是她知道这种热闹的烟火气不属于她，她只是借了一段时间人间的天伦和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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