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Vegetable!(4)

It’s Vegetable!(4)

    毕业后，大约有3个月没见先生，似乎又消瘦了一些，我问：先生你是不是又瘦了一些，她一边摇头一边笑笑说：没有，没有，看来瘦的人总是会被人误会啊，只要很久不见就被认为是又变瘦了，就像胖子也是一样。我歪着头想了想，也许是吧，然后把头拧正了。

　　这是一家很有古风的台湾素食菜馆，老板娘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因此菜馆里也是连葱蒜姜都没有的。因为是第一次来，所以点了份中午的套餐，这样就从前菜开始到甜点都包括了，1500日元一份，按照正常午餐的价格来说是有点偏贵了，因为在日本，午餐是特别便宜的，有很多上班族就是站着吃一碗拉面，300日元就解决午餐了，但是如果按照套餐的价格来看，是便宜的，一本上也是1500日元左右，如果放在晚上，就更贵了，日本的晚餐，尤其是套餐，都是1500日元～3000日元左右的（当然，所说的是2014年东京的物价，根据个别区域不同，数字可能也有差异），想必量是很大的，所以我们两个人共享了一份，每出来一份菜，我都要拍照一下，先生看着我的样子，很慈爱地笑着，“我想纪念一下”我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来素食饭馆吃饭。”先生也只是点头，笑而不语。

　　前菜是一些时令性的蔬菜豆类，之后是时蔬一份，红烧“鱼”一份，清炒“肉丝”一份，“鸡蛋”炒饭一份，一份玉米汤，最后一份杏仁豆腐甜品。我似乎只顾着吃，而忽略了先生在一旁稍显疲倦地微笑着，等到我已经吃得差不多饱腹时，先生问：

　　“工作还顺利吗？上司都还不错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说：

　　“因为是第一份工作，又是在完全日语的环境里，其实开始时感觉有点不习惯，但是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并也有准备好去迎接接下来不断会扫射过来的困难。上司是一位叫做野上的女性，我是她当Manager以来第一位下属，所以她一边思考着怎么引导我一边教会我很多事情，我觉得挺不错的。

　　先生你呢？”

　　我用三言两语就带过了自己的近况，迫切地想要知道先生的近况如何，看着她的脸，是真的消瘦了。

　　她抿了一口茶，习惯性地点头小声说了句：“恩，好喝。”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被东大（指代我毕业的大学）辞退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我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话语背后的含义，或者是期待着她紧接着来一个“但是”式样的转折，表情显得非常淡定。“但是，我又被日本的东大录用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哪一所大学了，心里很是为她开心，但我依然没有插话，静静地等待她叙述下去。这次她没有喝茶，一股气地说了下去：

　　和你们那个东大是以5年为单位签约的，你们毕业那年刚好是到了合同更新的时候了，听说进行了一份面向一、二、三、四年级的调查问卷，关于我的教学方面的问卷，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大家填写得非常认真，我真的很感谢。不过结果很遗憾，大家似乎对于我的教学方法不太适应，给出了很多客观中肯的建议，于是学校方面考虑，还是不续约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并不吃惊，关于我的教学方式，已经反复和教学主任探讨过很多次，我希望自己的班级里是10个人左右，这样才能充分保证授课质量，尽管让我多上几次课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却希望我多和Mary先生学习，课件资料准备得满满当当，对学生也要求严厉一些，让学生多背诵，Mary先生那边的课你也是上的吧，应该知道这里面具体指的是什么，多少能感受到我们课程风格上面的不同吧。尽管争论过很多次，还是以失败告终，于是我尽量在不影响授课质量的同时，加入了一些最新的教学方法，我想，学校体制是这样，中国目前的状况是这样我无法改变，但是不能委屈了学生，不把这些好的教学方法用上，开拓他们的思维，那就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是调查问卷的结果却让我很是伤心，也许是我试用的方法不对，也许是我没能充分让学生们领会我的意图，总之，结果是让人遗憾的。但那也并没有让我产生立即回到日本的念头，毕竟，我和你说过的对吗？在中国生活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冒险。但就在差不多这个时候，我的未婚夫提出来要分手。”

　　“恩？！”因为太过震惊，条件反射式地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是的，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但是感情还是出现了问题，于是我想还是回来吧，年轻的时候非常讨厌日本，一心想要去世界其他各个国家看看，但是现在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日本。

　　“喔？是吗。”我想问为什么。

　　“因为慢慢感受到了从小注入我身体里那种叫做’魂’的东西，最内核的部分我认为是美的，你知道吗，就像羽生君（指代：日本滑冰运动员羽生结弦），我看到他，就觉得是美的。“

　　“是啊。”我也表示认同。“所以先生你就来到日本的东大工作了，这样很好啊。比我们学校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日本最好的学府了吧。很为你开心，真的。”

　　先生笑了笑，大喝了一口茶，“是啊，我很幸运，还有人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能继续教书，将想法落于实践。”

　　“先生的教学方法是非常一流的，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感觉和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上先生的课，我会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直在思考，先生也非常尊重我们每个人的想法，虽然我也不太懂你所说的’魂’是什么，但多多少少总能感受到先生身上，那种近似于美德的东西，不好意思，我也说不太明白。”

　　先生笑出了声音来，这时候，店主老板静悄悄地走过来，为我们的茶壶里添加热水，然后夸赞：“长得真可爱啊。是您的女儿吗？”

　　我和先生都笑了，“不是不是，她是我的老师，你看，我的脸都有她两个大了。”我扯着自己的脸一边解释。

　　“哈哈，不好意思，失礼了失礼了。因为你们都长得非常俊俏，笑起来也有几分相似，所以我判断失误了，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我没有女儿，我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先生很淡然地说出的这句话，引起了我内心的一片波澜。

　　“啊哈哈，是的是的，真好啊···请两位慢用，就不打扰了。”说完，店主就退去了。

　　午餐时间大约花去了2个小时左右，临走前，我和先生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比如说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学生，请不要客气。先生也说，如果在日本因为人生地不熟有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说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也请告诉我吧。

　　我们就在车站依依不舍地分开了，我伫立在原地看着先生的背影渐渐淡去，觉得内心既欢喜又惆怅，大概是因为秋天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