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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近来越发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渐渐变成一所空房子。
在每个繁忙的空隙,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像草丛一般矮小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总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刚从一个记不清内容的梦中走出,又转身跌进另一个迷雾重重的梦里一样。
往往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少女时叽叽喳喳的吵闹,没有绿树红花生长发芽,没有任何一个感叹号或问号,也没有任何悲哀的气息——就那样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白茫茫一片——就像人迹无法到达的山谷,历经了一场丰美的大雪,到处都是白的,天空,大地,甚至连空气也是白的。
不,更准确地讲,这白,是空,是零,是一片虚无。
浅浅记得,从前不是这样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浅浅心里这所房子,是有房客的。不仅有房客,那还是个未经邀请便闯入、一进来就不肯离开、并且让这所房子四季开满鲜花的房客。
那个时候,浅浅还很天真幼稚,像任何一个同龄女孩一样,还并不十分懂得爱情,但却对爱情充满了深深向往。
那个时候,浅浅对心里的这名房客入了魔的着迷。每天不管怎样忙碌,总会早中晚很多次忙中偷闲,低下头看着这房客,眸子里流露出似水温柔、似月光缠绵的爱恋。每天也有很多次,她虽不开口,却一遍又一遍借着心底拂过的轻轻春风,对这房客诉说千般相思,万般柔情,即使那个人从不会回应,也完全不管不顾。
他不回应,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低下头,看着他,偶尔得到他一个或清冷或带笑的眼神,便足够她神魂颠倒三五日了。
浅浅带着无数个希望和幻想,沉浸在每日低头看到这房客的幸福中,不曾觉察日子一天天如流水一般过去。
转眼间便是这房客住进来的第八个年头了。
浅浅终于决定要做些什么,好让这房客能永永远远的住在这所房子里。有一天夜里,她偷偷地从这所房子里移出一棵桃花树,然后偷偷地把它移栽到现实中,移栽到这房客的窗前——其实更希望移栽到他心中。
她多希望这棵树能在三月轻暖的微风中,吐出一朵朵粉色的花苞,渐渐绽放,绽放成心心相印的模样。
三月过去了。
四月过去了。
早春盛开的百花已经渐渐凋零了,桃花也已经错过了能够开放的季节。
她偷偷去看,看到他的窗前,他的心中,种满了一棵棵桃树,上面有桃花开过又落的痕迹。然而,没有一棵是她的桃树。
原来她的桃树,在他的世界里是开不了花的。
她蜷缩在一旁,抱着因痛彻心扉而微微发抖的自己,大口大口努力呼吸,无能为力地看着她的桃树,因缺少爱的滋养,在他的窗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谢了。萎谢,枯死,最终只剩下苍老的树枝,连一片绿叶也不曾留下。
这时她再看向自己的内心,才忽然发现,心底的这所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荡荡的,且不知从何时布满灰尘与蛛网,就像从来不曾有人来过,就像从来不曾有人久住过。
她呆呆地想,若往这房子里扔一颗小石子,也必定会造成打雷一样的巨响吧?
这所房子里所有的鲜花,也在不知什么时候,萎谢了,枯死了,徒留一地苍老横乱的枝条和枯根,像极了荒山旷野,只不过是再也不生寸草的荒山旷野。
浅浅再也不低头看这所房子了。
浅浅再也不低头和这所房子说话了。
因没有人入住,连创建它的浅浅也不在意,这所房子也便像不存在了一样,且随着时间流淌而逐渐老去。
后来,这房子终因无人照料,年久失修,渐渐千疮百孔起来。若是有风吹过,还能听到那木质地板发出嘶哑的咯吱声,墙壁上的木条七零八落,被风吹得微微撞击着,时不时发出微弱而暗沉的呻吟声。
这所空房子,终究快要走完它苍凉的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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