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
末世将近前的第二日，科尔府府内兵变，所有人的呼吸都带着抱怨和痛恨，空气里弥散着死亡的味道，很快便随着风传播到这一整片地域。
“什么人！”伯尔尼青筋暴起，拍着桌子喊道。
办公室的门被从外踢开，一大帮部队精兵迅速控制了这里，瑟农.温呆立一边不住得全身颤抖，待屋子里挤满了人，伯尔尼高声吼道：“你们是谁的人，敢擅闯我指挥官府！你们不怕死吗！”
“哎呦呦，指挥官阁下的脾气还是一如往常啊，你说你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大的脾气呀。”一阵沙哑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皮鞋哒哒的声音，一位身穿戎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波塔逊?你这是，什么意思……”伯尔尼疑惑道。
“没错，就是你眼里看到的样子，我造反了！”说话的是科尔府副指挥官，也就是伯尔尼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兄弟波塔逊上尉。
关于他俩的相遇、相知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坐镇西北的故事多到几本小说也写不完，自伯尔尼受任科尔府统城卫以来，他们俩就一起查岗、巡城、瞭望、管理市集等等，可以说是在革命道路上最忠实的战友和兄弟，而且两个人已然这般年纪，算得上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你这混蛋！我……我待你不薄！”伯尔尼厉声喊道，嘴唇一个劲儿颤抖。
“哼哼，看看这个政局吧！你以为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霍姆斯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自平叛以后贵族都跑没了，原野商区也遭到极大破坏，政府已经几个月没发军饷了，你知道吗？再说，士兵如何安置?抚恤金什么时候发放？钱都去哪儿了？我们都要饿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波塔逊嘶哑得喊着，士兵疾步上前把办公桌踹翻，抻出劈刀挥向瑟农.温。
“副……副指挥官，卑……卑职对您尽心尽力，而且我家中还有老母、妻儿，您放过我吧……”瑟农·温哭着栽倒在地。
“还有你这个蠢货，靠你那在大明目当财政部副部长的舅舅，混上个什么狗屁明目官，你有什么作为？指挥官容易糊弄，我可知道你在北郊盖了好几十座粮仓是干什么的?还什么上野郡的稻米要丰收了，连着几个月的战乱，土地毁坏严重，还有个屁丰收！还有就算丰收，人死得都差不多了，谁收谁吃啊！你是想趁机哄抬米价，发国难财吧！”波塔逊厉声骂道。
“放肆！波塔逊，你这个混蛋！你胆敢趁机发动叛乱，带兵擅闯老子的府邸，还敢在老子的办公室，当着老子的面，骂我科尔府的明目官！”伯尔尼怒火中烧，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抠动扳机，指向波塔逊。
“哈哈哈哈，开枪打死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您当然敢，伯尔尼这三个字传出去，虎听了躲，狼听了藏，就是人听了也得肝儿颤，就只可惜现在给人卖命，不顾兄弟们的死活……”
说完，波塔逊跪了下来，所有士兵也都退后，跪在了波塔逊的身后，满脸哀容。看他们的样子也是许久没吃过饱饭了，除了疲惫、委屈、辛酸和无奈也就是一片赤诚心了。
伯尔尼颤抖着把枪扔在地上，抬起头让两行热泪缓缓流下。是啊，自己有多久不曾去军营巡察，多久没给兄弟们发军饷、赏钱了，多久没给他们在交战的寒冬添置棉袄，多久没和他们说说话了……
好像自当任这个所谓的指挥官后，自己变得心狠手辣，变得争权夺利，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变得善于媚上欺下，变得善于谄媚逢迎，既没了当年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也没了对兄弟们一丝一毫的慈爱之心，自己已经习惯了让兄弟们的尸体成为自己官路高升的垫脚石。
战场上浴血杀敌，军营里和兄弟们把酒言欢的伯尔尼已经死了。
官场中阿谀奉承，无时不刻拿兄弟们当炮灰的伯尔尼活得越来越强壮。
“我怎么会不疼爱你们?我难道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我都是为了自己……”伯尔尼本想义愤填膺地反驳两句，可话一出口便不顺遂想表达的方向，最后怅然若失地来回叨嗼最后一句话。
“指挥官，我跟随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要说我想叛变，说句实话不用等到今天，您把科尔府近半的兵权交给我，还让我组建出一支精英兵团，除此之外北矿山和琳牙湖的炮兵台、弩神营都由我一概负责，我受任当天便暗自发誓，我这一辈子都在您身边鞍前马后，绝无二心！可几个月平叛，虽几次出击都决胜千里，但劳民伤财，粮草损耗近乎殆尽，又因偿还北苏的战争债款和南苏兵工厂的武备补助，科尔府乃至大明目都已经财政告急，我们的士兵已经几个月没从银库里拿一分饷钱，没从粮库里搬一袋稻米。有几次士兵哗变都被我勉力压制，我在训练场把他们扒皮放血，以儆效尤，可我深知这哪里是他们的错?是我们不作为的科尔府政府，是我们庸碌的小霍姆斯明目官，是整个黑暗暴虐的南苏政府！我在兄弟们的眼神里看见的是对我的痛恨和惧怕，我不再是同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而是一个人间恶魔……”波塔逊激动得说着，几次都任热泪淌满全脸。
“求你们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只要我想好怎么解决耶塞人的问题，霍姆斯指挥官一定念在我平叛战功份儿上，给我们军饷和军粮，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伯尔尼说着噗通跪地，一个劲儿磕头，待抬起头时已经泣不成声。
天色渐晚，几朵黑云把天空遮挡得透不出一点儿光，世间的简单的、复杂的、奇奇怪怪的、平平常常的人都在奔忙于他们的生活理想，只是或地域不容，或岁月不纳，他们都生活得极其痛苦，尤其那些愚昧但勤劳的人的死，才真叫上帝心疼。
当晚，伯尔尼指挥官、波塔逊副指挥官和瑟农.温明目官开了几个小时的秘密会议，终于商讨出了解决耶塞人问题的方案。他们提出要杀尽科尔府域内的近三万耶塞人，杀纳溪府四万耶塞人，杀上野郡八万耶塞人，杀大明目区一万耶塞人，杀其他镇区五千耶塞人。
提选执行的人定的便是科尔府明目官府税务室的欧垣，提议派他率领执行队前往几个镇区集中屠戮，主要运用淹毙、坑埋、剑雨、锤击等方法。所定路线是自科尔府开始，然后东进到大明目，之后南下往纳溪府、上野郡及其他小镇区。计划用时两个月，将耶塞人从南苏的地盘和历史上永久清除。
至于他们对此次屠戮的动机可谓是极度私欲，第一、耶塞人虽身份为奴，不太可能有许多金钱，可架不住他们人数众多，集中起来捞些钱财定然不成问题。第二，在欺男霸女等方面也是可行的，抢些精明干练的壮丁入营为奴，抓些姿色不错的女人既可供淫乐，也能批量卖往摩赛尔，赚取一笔横财。
第三，在执行队一路的杀戮下，不仅能极大提升科尔府的威望，而且上能敲打大明目的左政官员，下能让各镇区指挥官、明目官看看科尔府士兵多么强健，武器多么精良，从而在以后的官场上好对科尔府有所忌惮，不敢异言。
第四，算是瑟农.温比较高明的智慧，他不是在科尔府北郊盖了几十座粮仓嘛。目的就是趁战争刚结束百废待兴，土地毁坏严重，若奴隶身份的耶塞人全死了，那说明粮食这种东西就是刚需加紧缺品了。到时候哄抬米价?不，是有掌控得把握住南苏的作物经济，为今后市场的开辟打重要基础。
第五，他们要把欧垣送到大明目，送到小霍姆斯明目官的眼里，目的是根据大明目和镇区协议，镇区培养出优秀的将军、士兵都会有相应的巨额奖励。而且若该将领前往大明目任职，那么所在镇区每年会得到三十万苏币和二百匹绸缎以及大数目的战马、弩机和武备补助。
第六，也是伯尔尼个人的执念，他是想帮助小霍姆斯分忧，想像对老霍姆斯效忠一样对待他。
文件在星期三一大早便传往大明目，小霍姆斯听见传真机的嗒嗒声，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窜下了床，当他拿起文件急切地看后连连摆手。可一会儿又接连叹气，不召集各镇区开全体会议，一拍桌子便通过了文件。
只不过写批复时，把原定在下个月二十五号的杀戮时间提前了不少，他看了下文件右下角的时间：6号 星期三，那就下个星期三吧，到有人出血稳政的时候了……
很快就到了13号 星期三，欧垣被任命为执行队队长，率领六千多精武之士，在科尔府德摩镇挥起了屠杀的第一刀。镇区按户册报上来的耶塞人数目为四千三百一十三人，在综合考量屠杀方式时便出了很大问题，小霍姆斯及伯尔尼的指示是要“见见血，立立威“”。
可是德摩镇北有穿镇而过的德摩逊河，水流湍急，水势浩大，常年河难淹灌农田，百姓深受其害。所以说选用溺毙的方式应是最便捷且易执行的，但还是按照上面的指示来吧。毕竟真正的见了血才足以震慑住这些造过反的奴隶。
欧垣费尽心力地研制出一种刑具，它的外观像一架大型弓弩车，有八个大箭头抵充，抠动机关便齐刷而发，失误率很低，致死率很高，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中则必亡。接下来的五天时间，执行队就是运用这几十架刑具和砍头、捅腹、缢绞等残忍手段夺走了该镇区在册所有耶塞人的生命。
到17号的夜里，小霍姆斯亲自致电表示欣悦，伯尔尼也发觉无比痛快，于是他向大明目申请了二十万苏币和五百石救济粮。可小霍姆斯立马话头一转，在电话那边骂道：“大胆的奴仆！竟敢纵使手下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极端残忍的手段屠杀我南苏子民！我要你立马提头来见！”小霍姆斯的怒喊声戛然而止，电话里传来嘟嘟声，伯尔尼栽倒在书柜前，任书本砸落在他已然白发缤斑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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