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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底的桑麻(二)

岁月河底的桑麻(二)

作者: 竹影飘摇 | 来源:发表于2019-01-10 22:40 被阅读11次

文/竹影飘摇


岁月河底的桑麻(二)

2019年1月10日 星期四 晴

3 胡苍子

它长得不美,人又不能食,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写一写它。

就像生命中的某些人,从不计较我们是否在意他的付出和陪伴,可当某一天我们回望时,会默默给其最深切的注视,他的光芒能够穿透岁月,直抵人心。

老家人叫它胡苍(chǎng)子,不标准发音,它不计较,大家也从没想过矫正,反正无论你叫它什么,它都不会改样子。它的学名叫苍耳子,属常用中草药,具有散风除湿通窍等功效,这是我从百度百科上查到的,从前竟不知道它还是药材。

老家人用它干什么呢?喂猪。

胡苍子生长不分地界,田间、地头儿、壕边、沟沿儿……只要阳光照得到,雨水浇得着,它就发芽、破土、一片翠绿。我小时候,农村生活水平低,高粱米和玉米面是主食,副食不过萝卜白菜土豆,豆油一滴一滴往锅里放,猪油只舍得用来和饭吃。养的猪也就跟着吃糠咽菜,糠是高粱和玉米磨掉的麸皮,轻飘飘的,很粗;菜只能是人不能吃的菜叶子、萝卜缨,即使这些东西也只是秋冬才有,春夏吃什么呢?野生的胡苍子、灰菜、马齿苋,其中以胡苍子最多,灰菜吃多了猪爱拉肚,马齿苋发酸,猪不爱吃。

胡苍子太平民了,人们早起或者睡完午觉,背上背筐出门,一袋烟的功夫就能割回一筐。往光洁的地面上一倒,随便垛上几刀,扔进专给猪烀食的大锅,灶坑里填几块木头,个把小时,翠绿的胡苍子由支楞八翘的满满一锅,变成了黑绿色蔫头耷脑的少半锅,上面浮着一层水。用大笊篱把烀熟的胡苍子捞出来,倒进一口专门的缸里。喂猪时,舀两勺子米糠,四五勺胡苍子,加两舀子开水,在猪食桶里把这几样搅匀,往猪食槽子里一倒,那黑猪白猪便哼哼唧唧摇摇摆摆地过来了,头瞬间扎向槽子,长嘴巴贴着槽子底儿从这头拱到那头,巨大的吞咽声惊天动地,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它在进美食。

那时候一年也就养一两头猪,一头留着过年杀,一头卖了换钱,年景不好时舍不得杀,直接都卖了。胡苍子间接成了家里的经济来源。

胡苍子的果实带刺,越到成熟的时候刺越硬,手碰到会被扎得生疼,衣服碰到就粘到衣服上,最怕到田里低头拔草,粘到头发里,特别难摘。所以,成年的苍耳子因为那些带刺的果实,并不招人喜欢。

4 高粱叶

高粱是我小时候主要的粮食作物,写作文,每遇到有关秋天的题目,必写“高粱羞红了脸,谷子笑弯了腰”,那是它们成熟的标志。今天我要说的不是红通通的高粱穗,而是绿油油的高粱叶。

高粱叶是马牛羊的美食,当然这并不是说它们可以随便到高粱地里去吃。万事万物顺应天道,要等到高粱秆长结实,高粱穗的籽粒有八分成熟度,才可以把高粱秆二分之一以下高度的叶子打下来,否则高粱籽粒会因为营养吸收不够变得干瘪,影响收成。

夏秋时节傍晚收工时,父亲会吩咐我们,“打两捆高粱叶放车上。”不用再多问,照办就是,家里的羊啊马啊,都爱吃这东西。新鲜的高粱叶回家后用铡刀切成巴掌长的寸段,和上两捧玉米面稀料,倒在马槽子里,马就开始大嚼特嚼了。

家里牛羊多的,入秋以后要打大量的高粱叶,自家种的高粱少,提前打好招呼,到乡亲的高粱地里打。新打回的高粱叶还绿着,铺在场院上晒,晒到水份蒸发得差不多了,收拾成捆,垛起来,这就是牛羊冬天的吃食。大地多好啊!只要人们舍得付出辛苦,它生长出来的东西就没有浪费的。

高粱叶还有一个更美妙的用处,做蒸饺时铺底儿。入秋后挑选叶片肥厚、无斑点、无破损的干净叶子,剪成大约一扎长,棉线穿起来,挂在阴凉处。冬天里人们活计少,总爱包点儿萝卜、白菜、酸菜的大饺子,有肉就更好了。提前拿过一串高粱叶泡在水里,一两个小时过后,原本干瘪的叶子重新焕发出柔软青绿的生机,叶片展开铺在帘子上,包好的大饺子稳稳立在上面,入锅,盖上锅盖,灶里填上火,开始蒸。

高粱叶主要是防止饺子粘在帘子上,和帘子上抹油是一个道理,可乡亲们都说,下面铺着高粱叶的饺子,就是比帘子上抹油的好吃,对味儿。

5 乌米和喇叭花

木杖子上的喇叭花,从不用人栽种,一直也没弄清那第一粒种子是从哪里来的。早春发芽时没人注意,初夏长叶伸蔓时没人注意,到盛夏的某一天早晨,忽然就见它开花了。白的、粉的、绛紫的,每日里顶着露珠滴滴答答地热闹一阵,太阳升高了它便歇息,明早继续。

上学后知道喇叭花也叫牵牛花,但实在是觉得没有道理,它怎么能和牵牛联系在一起呢?明明就是一只只彩色的小喇叭。或许是因为入秋以后它干枯的藤蔓很结实,可以用作牵牛的绳子?再后来就把这问题忘了。

要说记得牢的还是能吃的东西,比如乌米。高粱开始打苞时结伴溜进高粱地,看好哪个高粱苞,就踮起脚伸手去捏,感觉里面硬硬的就直接掰下来,若里面是软的就赶紧松开,那是高粱穗。掰下来的乌米去掉外面的三四层绿皮儿,最里面是乌黑的乌米棒,裹着一层淡白的膜,直接咬着吃。如果不是这么心急,等上几天,乌米自己就会撑开裹在外面的绿皮儿,露出灰白色的瓤,不用费力去猜去捏了。可自己裂开嘴的乌米有些老了,炖熟了吃还可以,直接吃明显口感发木,少了一丝甜香。

玉米乌米比较好找,它往往是灰白的一团,看起来肉乎乎的,和土豆豆角一起炖着吃。从来没有直接吃过玉米乌米,看着就不好吃。

乌米,又称高粱黑粉,是一种生长在作物顶部的真菌,颜色多为黑色,可食用,味道鲜美,营养价值较高,一般生于高粱、玉米、黍子上。这是百度百科上的解释,我一直以为乌米是高粱和玉米畸形的胚胎,它们多了肯定不是好事。

与偶尔解馋比起来,还是粮食更重要。

继续数下去,岁月河底的桑麻一样样温柔地浮出,娇羞、莽撞、亭亭、蓬勃……我儿时的伙伴啊!想起时不禁心生暖意,原来思念不只对人,对物更觉亲切。

再回老家,人非物亦不是。种子逐渐改良,一粒一粒播下就可,保苗率极高,乌米绝迹了;深翻耕种,大量使用除草剂,田里的苣荬菜没有了;玉米由于产量高、国家收购力度大,被广泛种植,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吃稻米,高粱被迫退出田地,高粱叶也就无处寻;大树都被砍了换钱,林子不再,草蘑菇没了家园;只有胡苍子偶尔在沟沿儿壕边可见,但也寂寞着,养猪都喂专门的饲料,几个月就出栏,谁还有耐心割胡苍子烀猪食?

看到谁家的院墙外攀着牵牛花,我的眼前很快浮现出儿时的土坯房、篱笆墙,不是对过往过分迷恋,而是那些过往,如今思来苦涩里漾着温暖。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岁月由它,爱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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