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说话、写字、办事，越来越像走钢丝。他需表达对淑弟的感激之情，如履薄冰，黄齿难启。他想16:00去学校接景，如何链接信息？
阳历年末，星期二的午后，槠州城的冬日上空，像往常的星期二、三、四、五一样。周长看不到冶炼厂、纺织厂、化工厂、汽配厂等等大厂小厂的烟囱，只能看见火电厂的烟囱。十多年前爆破大拆除，现剩一根，它就在先得月小区斜对面，正在城区深灰的苍穹，灰烟腾腾。周长关上已通风十来分钟的门窗，揉一揉肺叶交汇的胸口，手机里找到景学校作息时间表和课程表，计划好时间，联系景的班主任郝老师。
14:45至15:00，眼保健操及课间休息，这个时间点，看看老师们能不能稍稍空闲。周长给郝老师发微信：
郝老师您好，景的右脚踝上方湿疹，昨晚我没护理好，他抠烂了，我想16:00接他去看医生，请问合适么？
十五分钟时间，不短不长，一条微博的体量，自然灭失。周长理解，十九大报告中，主席明确指出——优先发展教育事业。槠州城区公办小学的老师们工作负荷，像各班的学生人数，130%，140%，甚至超过150%，他们的待遇，周长没听谁说准备提高10%、30%、40%，更不用说50%。
没收到郝老师的回复，周长旋即改变计划，16:30去接景。他记得，郝老师在班群号召大伙接种流感疫苗时、在号召大伙听疾控中心网络防疫公开课时，资料显示，非急诊的医生们，朝九晚五。只要医生没下班，就可抓紧时间去看看。
15:37何瑶一的奶奶在班群@郝老师：
郝老师下午何瑶一请假。我们有事去。晚上没时间去接～
16:12，郝老师@何瑶一奶奶：
好的～
周长听到手机响，放下手上的活，立马给郝老师发微信：
郝老师您好，景的 右脚踝上方湿疹，昨晚我没护理好，他抠烂了，我16:30接他去看医生，请问合适么？
周长火急火燎复制微信，仅把时间改了一下，16:13发完。他发现语句中多了一个空格，他一边对自己苛刻，一边等郝老师回复。
等到16:30，周长想，老师们都很忙，我又没踩中点，计划得继续改变。在去药店买药买纱布买透气胶带的路上，周长又想，或许郝老师已看见，只是老师们都很负责任，景已没什么要紧。不过，自己的骨肉生病，必须用心护理。周长相信，我是我自己的天敌，和他人没一毛钱关系。我需起而行，完成今天自我既定目标的事情。
正好，17:00点差十分的时候，市山水画协会的禄哥打来电话，叫周长去琦梦轩见面，拿几幅禄哥画的山水小品。
禄哥是周长二姐夫的堂哥。此处宜略过更多。琦梦轩的陈哥，周长和他有过两年接触，陈哥还买过周长五本《随贝》，一年多没见，说来话长，此处宜短。
周长拿回画，刚进寓所的门，手机自动联上wifi，叮咚一声，微信响了。郝老师17:10发来微信——“好的。”
周长不慌不忙，写上“哎，我才看微信”回给郝老师。18:25，他不咋不惊原谅了自己。18:30他动身去学校接孩子。他和景走进寓所小客厅，听到微信响起。18:45郝老师发来一条宽宏大量的汉字：
没关系！您已经将景接走了吗？
周长理解，人无完人，不负人情；事无大小，不辱使命。于是他回：
郝老师，我刚刚把他接回来了。
此时，新闻联播已播四分钟。郝老师悬着景的心，可以定一定。她悬着学生们的心呢？周长不敢做老师，他没法仔细体悟，他大胆想过，@区教育局主管的干部，——班主任能不能只带班、在校科研，不安排常规任课？可他想想结果，觉得择时在微信朋友圈关注班主任老师，更合适。
星期三晚上22:04，周长在朋友圈贴完一篇两千字的小文，两三分钟后，看到郝老师在她朋友圈的九宫格，贴了几张统一样式的图片，最后一张有郝老师的头像，设计的十分干净：
槠州市城区教研共同体
我是郝月玟
邀请函
二维码
12月15日上午8点
我在槠州市人初中学
等你来
周长动手点了个赞，并把郝老师这张图保存到手机里。第二天7:20，发到他朋友圈，写上引语“欢迎听课、看图或就公办教育说话，逢1、6，送拙作《随贝》一本。”。8:20，他再看郝老师的朋友圈，城区教研共同体相关的内容已删除。
周长陷入过度想象。
（丁酉年十月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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