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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和随声:我的两个英年早逝的兄长1

雨声和随声:我的两个英年早逝的兄长1

作者: 安心乔 | 来源:发表于2020-08-28 16:15 被阅读0次

                  (一)

          妈18岁在天下名州绥德和爸结婚。爸时年28岁,是解放区绥德专署检察员。妈被外爷卖了200元彩礼,逃婚跑了出来,跑到表婶家。

          爸和妈在表婶家相遇了。

        表婶在天下名州绥德城里是个民间外交部长,她待人热情、幽默直爽、干活利索。爱唱爱跳。丈夫家境良好,在绥德城里有自己的独家大院,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老太太。除了丈夫长相猥琐不符合她心意,她的生活可以说十全十美了。

        爸和妈在表婶家偶然相遇,爸是公家人,说话大嗓门,精干利索。妈从小能吃苦,人长得漂亮。他们见第二面就定下了婚期。

        外爷气炸了,要和女儿断绝父女关系。别说,那会儿大字不识的妈却是个及其有主意的女孩,未征得父母同意,就跟着爸走了。一年后生下儿子随声。

              (二)

          随声出生后,爸工作调动离开绥德到了外地。

          随声就这样就成了外婆家的孩子,和舅舅如兄弟般一起长大。随声被父母丢在外婆家,成了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他心宽脸脸厚,性格开朗,大大咧咧,啥事都不放在心上。和他的弟弟妹妹好像不是一个品种的产品。

          外爷家在村里是大户人家,外爷家亲弟兄五个。外爷排行老五,村里人称黑老五。从黑老大到黑老五,土改之后这个大家族土崩瓦解,日渐衰落。

          外爷弟兄五个每家都有七、八个孩子,随声在这个村子里,不管走到哪一家,都走进了舅家。他有点像从小寄养在外婆家的林黛玉一样。不过随声走的却不是林黛玉的路子,林黛玉是不敢多走一步,不愿多说一句话,怕人笑话了去,随声却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凭着嘴甜心宽脾气好,他也不像林黛玉有德高望重的外婆罩着。外婆小姐身子丫鬟命干不了家务,外爷曾经娇生惯养不会干农活。外爷一家在村里一向被人看不起。

          随声在村里混,完全凭的是自己的能力,他的那些四七二十八个舅舅、舅妈都被他能说会道拿下,他把舅舅、舅妈不当外人,去了就舅舅、舅妈叫着。那个舅舅、舅妈好意思不给他口饭吃。不过随声最喜欢去四外婆家,四外婆人和气,又能干,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随身把四外婆不叫四外婆,直接叫外婆,四外婆特别的高兴。随身一来四外婆就喊,随娃子快进来,直接递给他一只碗,娃快吃,快吃,吃多少自己舀。

          随声从小养成了吃饭速度惊人的习惯,一碗饭端上,别人还嫌热、嫌淡的没有下口呢,他的一碗已经见底了,你都没有看见他咋吃的,好像直接倒进水桶里了。

          我小时候也爱到四外婆家去,她个子细高,走路风风火火的,总是笑眯眯的,叫我坐在她家炕上,问我这个那个的,还经常逗我,你外婆好还是我好,我就低头不回答她的话。她就说这娃娃可精了,你外婆命好,老了要享福啊。

      (三)

          随声在外婆家这样生活了长达12年,这期间爸妈又有了老二雨声、老三三小老四石榴。在他回到家的那几年里,妈又陆续生了老五毛蛋、老六我和幼年夭折的晚声。

          在外婆家长到12岁的随声,回到自己家以后和这个家格格不入,妈自觉不自觉的把自己变成了后妈,家里有点好吃的都是其他孩子的,干活都是随声的。随声在外婆家养成的不着家到处蹭饭吃的习惯,回到家你让他改了也难,这让在当地鼎鼎有名的父亲很没有面子。不过,在这里蹭饭可没有在外婆家村里蹭饭容易,时间长了,随声居然混成帮人干活换口饭吃的状态。

        有一次,随声带着我去表婶家去串门,表婶家生豆芽、卖豆芽,豆芽出售前要把豆皮捡掉,这个活特繁琐,表婶家一家人坐在炕上捡豆芽。我们去了表婶就让随声给她家捡豆芽,一直到晚上,我在表婶家炕上睡着了,随声帮表婶家捡完豆芽就背着睡着的我回家。

          回到家里,妈和爸骂他不良的生活习气,嫌他不着家,还带着我半夜三更的才回来。

          随声在亲妈亲爸家过着后妈后爸的生活,一直长到十五、六岁。

            (四)

          文革开始了,辍学的他更不愿回家了,他本来和家里人就有一种天然的隔膜。文革好像给了随声英雄用武之地。文革一开始,他就参加了一个造反组织叫红联,因为他参加了红联,和他在家里家外都不和睦的老二雨声自然而然的参加了对立的造反组织叫联总。两个人在家里、家外势不两立。说不在一起就打起来,每次我们先吃饭,没等妈端碗呢,他们就打起来了,妈气得连口面汤也喝不上。

        随声在几个弟弟妹妹中最不喜欢雨声,这不怪随声,爸和妈像皇上独宠某个妃子一样,独宠雨声,雨声穿新的,用新的,穿厚的,穿暖的,随声被打入冷宫,穿旧的,盖薄的,吃差的,干多的。你说这哥俩怎能友好相处?估计他俩明里暗里的故事也是一出好看的宫斗剧。不过,他俩也有团结一致和外面的孩子对打的时候,他俩一伙和外面的孩子打架时倒是配合默契,还是个能打硬仗的团体,据说有一次和十几个孩子打架都没有被打败。 

        (五)

            红联和联总最早只是打嘴仗,要文斗不要武斗,不过就像两口子打架,一开始只是吵,对骂,吵着吵着不知那一句话戳中对方的疼处,就打起来一样。红联和联总在那么一天说好是大辩论了,后来无缘无故、还是有缘有故的就响起了枪声。 

        那一天夜里的枪声响了一夜,不过他们这样的打,还不同于战争,双方只是乱开枪而已,所以整整打了一夜,双方死亡人数都不是很大。第二天,我妈带我去认尸,我只看见了四具尸体,还有一个误杀的赵疯子。

          据说那天赵疯子被枪声激动了,找了一把扫把裹上一块红绸子包在扫把上,站在学校四斋上,滴滴答答的乱喊,被乱枪给打死了。

          这一夜枪声之后的第三天,随声和雨声回了家。妈和爸两人把家里的铜马勺、铜铲子,所有的厨房用具都当作了武器把哥俩爆揍了一顿。不过据我推测,爆揍随声的可能性估计要大一些,对于他们宠爱有加的雨声他们可能下不了手。不过,也不好说,父亲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再加上受了惊吓,还不暴揍他们出出气?

        (六)

        那次武斗之后不久,爸响应党的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安家落户。十几辆毛驴车把我们不多的家当和七个孩子拉到一个叫南沟的村子。

          妈说爸还拿了一千元的安家费。一千元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八十年代的一万元相当于现在的二百五十五万,六十年代的一千元也不止这个数。看来爸脑子还挺灵光,既响应了党的号召,还得了一笔巨款。爸用这笔巨款给我们在那个山沟沟里修了一院四孔窑洞的院子。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向日葵黄得像梵高的油画一样,那个院子,和那个黄色的景象,是多年漂泊在外的我,一个故乡的概念,一个乡愁的具象。我家返城后,爸三瓜两枣就把那个院子给卖掉了,让我的思乡情绪都没个寄托之处。 

          (七)

          随声和雨声到农村后选择了完全不同的活法,随声从小养成的痞子习性又故态复萌。他和那些耍奸卖萌的农民一样,经常以上厕所的名义躲到屹梁梁背后,阳洼洼上晒太阳、读书、写打油诗。

          随声初中没上完就停课闹革命去了,但学校停课后,他和邻居几个小伙伴从学校图书馆偷了不少书。我们到农村后,那些书成了这个村子的文化生活。我们兄妹几个包括村里的知识青年都来借阅。村里的一个小伙子经常来我家借书阅读,很多年后他还当上了县长。

          随声的文学细胞很多,好多年之后都会有人提起随声,说他写得好打油诗,现在想起来也可惜,随声那些真情实感,真诚表达青春岁月苦乐的诗不知流落何方?有没有人替他保存下来? 

          后来,随声光荣参军了。随声当兵在中国最大的村庄河北石家庄,在交通不是那么发达,资讯也不是那么有效的年代,我觉得随声就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三年之后随声探亲回来,他给我带的礼物是一本当时流行的绘本,那个时候叫小人书或者画画书。那是一个朝鲜电影故事《摘苹果的时候》。一本小人书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村里的小伙伴像过年一样高兴,一本书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看来看去。后来那个绘本去了哪里我就没有了记忆。 

        但我记得随声穿着军装比较英俊的坐在炕沿上,表情腼腆,好像家里来的一个贵客。

        随声的生存能力是从小练就的,他在那里都可以很好的活下去。随声从小养成的吃饭快速到了部队成了明显的优势,他还教授同村老乡如何运用统筹学吃饱饭。 他教他们第一次打饭的时候先舀半碗,在别人第一碗还没吃完的时候,你先吃完第一碗,第二碗就要舀得结结实实、满满溜溜一碗。随声在任何事情上都比其它孩子有心机、有办法。新兵训练结束后,他就成了文书,部队的文书也是个厉害角色,首长的意思都要通过文书体现出来。 

        (八)

        六年后随声复员到了岩市,因他眼里有活,办事灵活,直接调到厂长办公室当主任助理。

          那个阶段,十八岁的我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跳楼。有次随声陪厂长到清涧找老中医看病,路过家门口。正好遇上痛得死去活来的我。随声把我带到清涧,那个祖传四代老中医叫霍三或者霍四,他看病绝对世界一流水准,当地人称霍三付,看病只给三付药。他给我号了一下脉,没有问我任何问题,给我开了三付药,果然啊,那三付药妈给我用砂锅熬着喝了,我的生理痛一辈子没犯过。这也奠定了我一辈子相信中医,愿意用中医的思维来解决健康问题。但现在中医可以完全相信,好中医大夫却越来越少。我常常杞人忧天的想,我们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不发展中医,怎么得了?

          (九)

        随声后来自学英语,鼓励我也学英语,他用半中文半英语体给我写信,我就跟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陈琳学英语节目学习英语。跟着半导体收音机念“哈罗,你好啊,塞克油”。那时还没有收音机,到处蹭别人家的收音机。有一次,在我们宿舍旁边的一家人家蹭听英语,人家家里包饺子吃,饺子包好等着下锅呢,我和同学还在haoayou呢,现在想想多么搞笑。我可以简单看一些英语读物。我扎势的订阅了《英语周刊》和《中国日报》。我的英语学习两年后中断了。随声也没有坚持下去。可他的奋斗和读书却一直坚持。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自学考试拿到本科文凭,考到省党校中青班,毕业后分配到省委机关工作。

        (十)

        随声很快就结婚了,闪婚并很快有了儿子,因为自己童年的不幸,对儿子溺爱到无以复加、不可思议的程度。儿子的任何要求,从上天摘星到下海捞月他都无条件服从,除了奴婢做不到的。

        他把自己当作一匹马,爬在地上让儿子骑,一个省委机关有点级别的干部,在儿子面前完全成了清宫里的奴才。有一年春节,全家团聚,侄子阿毛非得让随声爬在地上,说要骑马。当着这么多弟弟妹妹的面,随声还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可儿子阿毛可不管这一套,张着大嘴巴扯着嗓门死劲哭,弟弟妹妹们打着边鼓,一向不怎么幽默的妈也在旁边爆词:“让骑一下,平常在家骑得惯惯的。” 

      (十一)

          随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却病了。随声在北京住院,妈也在北京住院,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医院,一个在二楼,一个在四楼,这娘俩一辈子形同陌路,你来我往都是场面上的事,没有一点真情实感。这个时候,却一起来凑热闹,并且前后脚去世,好像约好似的。     

          随声出院的时候,我到北京西站送他,我知道这是我和随声的生离死别。 

        在这个生离死别场景发生的六年前,随声做了手术,身体渐渐好起来,脸色开始红润,给我打个电话中气十足,谈笑风生。说他还有很多的理想。我的心一下就踏实了。

        谁想到随声那么爱吃梨子,仍然保留了他从小养成的狼吞虎咽的吃饭习惯。有一次我从北京回到西安,早晨六点钟到了随声家,随声竟然拿梨子来招待我和接我的朋友宁子,我们还没吃一口呢,随声一颗硕大的梨子已经下肚了。我说哥你直接吃老鼠药好了,你现在吃老鼠药和吃梨是一个效果。嫂子说她为了让大哥少吃梨,不爱吃梨的她抢着吃梨,她想多吃一个,让随声少吃一个,谁想到这一箱子刚吃完,随声又买一箱,我一听大嫂这话,心就凉了半截。我回到北京没几个月,随声就到北京来住院,还和我说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在阳光下散散步,还和我说他后悔没听我的话。我说这世界上有卖后悔药的吗? 

            (十三)

        北京西站,生离死别的最后一面。随声似乎很淡定,我的眼泪一直忍着。我听见自己心里一直呜呜的哭。生离死别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送行。命啊,人无论如何不能和天命相争啊。输赢是明摆在那里的。我写到这里心口隐隐作痛。

          随声和妈前后脚去世。我不知道,他俩在另一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对于他们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怎么清算,随声会不会原谅妈?妈是否对随声有一些歉意和内疚,并为自己的内疚付出真诚的努力而弥补。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无法知道,也不敢妄加揣测,举头三尺有神灵。我希望妈给随声真真诚诚的道个歉,随声原谅自己的妈之后,清清爽爽重新投胎到另一个人家,遭遇一个温柔善良的妈,弥补自己上一辈子的亏欠,这是我对随声最真诚的祝福。

    (十四)

          雨声到了农村后,却一味的表现吃苦耐劳,拼命给自己赚个好名声,他很快当上了民办教师,民办教师现在的人都不懂,在那个年代,却是个光荣和实惠的职业,每月有六元伙食费,村上还记着工分,又不用在地里劳动的那么辛苦,可以说又体面又实惠。几年后雨声被推荐上了大学,这在那个年代也是凤毛麟角。

          我的文学启蒙来自于雨声。妈生了七个孩子,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雨声是我家兄妹中才貌双全、文理全通的人

        十八岁那年雨声和村里一个叫初夏的姑娘恋爱了。   

          10岁的我还小,还不懂恋爱为何物,不像现在的孩子,被各种电视剧、电影熏陶的无师自通,10岁的年龄已经失恋了好几回了。   

      有一天,我在地上捡起一个纸条,我是杨晓东,你是银环?这是雨声的笔迹,引发了我人生的第一个追问。杨晓东是谁?银环又是谁?我问雨声,杨晓东是谁?他说是小说中的主人公,我问他是什么小说?他告诉我是《野火春风斗古城》。   

          我和妈要找书,永远也干不完活的妈,哪有时间给我找书,每次当随声和雨声不给她干活时她就骂个狗血喷头。她经常唠叨看书不当饭吃,一直到她年老体衰,到了北京,她看我们兄妹几个都用看书找到了饭碗,而且吃得不错,经常感叹原来看书可以当饭吃。当然这是后话了。

    (十五)

        陕北农村,在土窑洞的后掌里再挖出一个小窑洞是放粮食用的,随声参军走后,妈把随声从中学图书馆偷来的书,全部塞进了后窑放粮食的仓库里,任凭老鼠享用,仿佛老鼠吃了书,就不会吃她最珍爱的粮食了。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老鼠洞里找出那一堆前无头,后无尾,中间是锯齿形状的书来,我之所以从一大堆书中认出《野火春风斗古城》这本书来,是因为我在这无头无尾的锯齿形书中找出了杨晓东和银环的名字。          晚上,等劳作了一天的母亲睡了之后,白天她是不允许看书的,晚上她又嫌点灯熬油,我从小镇供销社买了一个手电筒,在妈的呼噜声中,钻进被窝里读我的小说,这样一本无头无尾的小说吸引我看下去的原因,就是我想搞清楚雨声为什么说他是杨晓东,初夏是银环这样一个谜语。

        《野火春风斗古城》,是那个年代很火的一部小说,讲述党的地下工作者杨晓冬在严酷的地下工作过程中和女青年银环建立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最后发展为爱情的红色故事。

          后来我就拿银环和杨晓东调侃雨声。雨声就让我吃他包的饺子贿赂我,小时候我最喜欢吃雨声包的饺子,又磁实,又精致小巧,咬起来有嚼头。我和比我大三岁的毛蛋都喜欢吃雨声包的饺子,我们都是雨声的粉丝,用雨声编的段子讽刺随声。现在好多人靠编段子当职业,那雨声就是是段子祖师爷了,我家兄妹几个,都偏文科,理科很差,只有雨声文理全通。

          一本《野火春风斗古城》引发了我读小说的兴趣,至此,我每晚都会躲在被窝里看我家那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锯齿形小说。《暴风骤雨》、《苦菜花》、《早春二月》、《艳阳天》等一大批长篇小说,都是那个时候读的。这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也是我最早的文学教育。

          我家安家落户到农村后,十七岁的雨声几乎无缝衔接把自己变成大人,参加劳动,和村里人搞好关系。妇幼老弱通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年后,就被推荐到距离镇子20里地的村子当民办教师去了。

          到村里不久,就被村上人,说这孩子脸贵(自尊心强),这点我信,记得小时候老三狗蛋喜欢看人家吃饭馋得流哈喇子,雨声觉得挺丢人的,回来就给我妈告状。狗蛋竟然狡辩,岂有此理,他能吃,我连看看都不行吗?

          雨声长得白面书生,村里十有八九的中老年妇女都想把自家的闺女嫁给雨声,村里的姑娘们见了雨声就像陕北民歌中唱得那样:

    “书生薄面皮,半夜想起你,想起小哥哥,两眼泪长流”

          很多年后雨声的一个学生和我谈起雨声,他说雨声脾气好,说话和气,从不给学生发脾气,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好人缘。

    (十六)

        我上高二的时候,雨声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乡镇中心教数学。时不时托人给上高中的我和毛蛋捎5元钱,那个时候的5月就是一个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不久,雨声调到我们学校当数学老师,他的女朋友蓝紫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当英语老师。

          雨声和蓝紫有情人终成眷属。蓝紫爱雨声,对于雨声的很多别人看来不能包容的缺点她都完全接纳。记得有一次,蓝紫让雨声熬点小米粥,从不做家务的雨声熬了粥,蓝紫上课回家就傻眼了,雨声做了一锅说粥吧,太稠了,说米饭吧,又有点稀。蓝紫把这个当笑话讲给同事,讲的时候别人还没笑呢,她自己先笑成一团。有次蓝紫给我说你哥吃饭可香呢,我炒一个,他吃一个,我炒完了,他吃完了。说的时候,一脸的幸福感,我很诧异,就这还值得夸啊,这不应该生气吗?

          很多值得生气的事蓝紫都不生雨声的气,有次蓝紫在做饭,雨声抱着孩子,雨声是个书呆子,看着看着入迷了,就把孩子掉地上了,蓝紫把孩子抱起来,让他抱好,又去做饭去了,雨声又一次把孩子掉地上了。蓝紫仍然不生气。

          在蓝紫眼里,雨声是博览群书,谈吐幽默风趣,品端行正的好丈夫。 他们夫妇夫唱妇随、齐眉举案的样子羡煞了学校一众老师学生。

            (十七)

          天妒英才,情深不寿。雨声在事业风声水起,家庭和睦甜蜜的时候却生病了。雨声生病也开启了我的家族悲剧模式。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着宴宾客,眼看着楼塌了。

            市委组织部工作的雨声被选派到省党校理训班进修, 他的脸色越来越发白,雨声本来就是个白面书生,就像白色上面漂了一层薄薄的纱一样,医院开始诊断说是贫血,后来胃不舒服,吃东西总有一种东西堵在里面。

          雨声去北京看病,在北京做了手术,手术后,又是化疗,放疗,把人折磨的奄奄一息。等雨声从北京回来,人就感觉小了一圈。

          雨声埋在爸的脚下,那山坡上的两个黄土堆成了我的噩梦。

          雨声最小的孩子刚刚5岁,他还不懂啥叫生离死别,他哭着要妈妈去给他买衣服,说马上“六一”儿童节了,他要演节目穿。

          雨声走的时候,妈还在。虽然瞒着妈,但母子连心,妈总是问我,怎么老是听见有人哭?你听见没?你听见没?强忍泪水的我随时都在崩溃,妈听见的是我心里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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