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诸子登岘山
孟浩然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岘山,在今湖北襄阳。西晋名臣羊祜镇守襄阳时,常常登临此山,喝酒吟诗。羊祜过世后,百姓就在岘山立了座碑以纪念他的德行。传闻人们见碑落泪,所以羊公碑又称堕泪碑。
《晋书》记载,羊公在游玩岘山时,曾经感慨道:
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
羊公怀念着前人,感叹着自己。数百年后,孟浩然也登上了岘山,怀念着羊公,也感叹着自己。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天寒了。水位变浅,用来捕鱼的鱼梁就露了出来。而湖泊倒显得更深静。
天地趋向凝滞,登山人胸中的情感却如此澎湃。
在孟浩然之后,又有许多人登上山头。读着羊公碑,读着前人的诗。同样地,揣着一份追古抚今的澎湃汹涌。
一代又一代,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胜迹仍在,而登临的人,则换了一辈又一辈。
这或许,就是岁月的长河迷人却又令人心碎之处吧。
它就和那传说中的云梦泽一样,浩瀚无边,云烟缥缈,难以捉摸。一代一代人,像是站在此处,伸长了脖子向后望。云雾中依稀可见那些个前人的身影。
而那些身影,正做着同样的姿势,伸长了脖子,望向更遥远的后方,那些更模糊的背影。
于我而言,这场关于岘山的接力,始于今晚。同样的凉意渐浓,同样的心头的涌动。我读了孟浩然的这首诗,温习了一遍羊公的生平,想象着岘山的景象。想着,什么时候该去一趟。
岘山想必已和羊公碑初立时大不一样。而蒸汽缭绕的云梦泽,也在数千年的变迁中面目全非,不可能再找到了。
但是怎么说呢,他们都还是在那儿的。套用一句《大明王朝1566》中的台词来说——
都在。
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如果有朝一日,人们百岁后果然有知,当他们再次登上岘山,得以见到自己慕名已久的前人。当那份长久的回望变成近距离的凝视,此情此景,想必令人感动。
要是真有时光穿梭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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