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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纸调令

第四章 一纸调令

作者: 苏打水茶 | 来源:发表于2019-09-25 23:21 被阅读0次

        张逸辰的家由三间不大不小的瓦房加一口水井组成,那水井位于院子的正中央,在安定门西大街的北边,户部的下级官员大都聚居于此。原先永乐帝迁都北京以后,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大批官员拖家带口的来到了北京城,因此北京城进行了扩建,最初京官的住宅由国家统一调配,后来随着京城人口日益繁盛,房屋供不应求,朝廷对官员的住宅也不再多加辖制,默许官员买卖房屋作为自己的产业,俗话说人有恒产方有恒心,官员有了自己的房产,就不会胡思乱想,人一安定下来,自然就会安心的为国效力,张逸辰家的房产是他老爹张守信初来京城做官时置办下的,当时这房屋的主人在刑部任典吏,仅仅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手里唯一值点钱的就是这套房产了,后来这官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升迁无望,不如早早卖了房子回山西老家颐养天年,而张守信刚进京的时候手里还有些银子,加上和同僚借来的钱,咬咬牙买下了这三间瓦房,张逸辰和他哥哥张逸铭就出生在这三间瓦房里。院子里除了那口水井还有一棵大榆树,小时候张逸辰和哥哥经常在这树上爬上爬下,嬉戏打闹,每当树上的榆钱成熟了,张逸辰他娘便会勾些下来蒸榆钱团子给家人食用,一开笼,蒸熟了的团子香气四溢,那时的张家小院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一切美好的生活都随着家母的离世、国家的破败而一去不复返了。

      张守信自收到儿子寄来的家信后,这些日子心中一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拉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对着家中供奉的佛像磕头谢恩,感谢佛祖保佑了张逸辰,晚上睡觉前也得先给佛祖烧上三柱香,才敢上床休息。张逸辰的嫂子刘氏甚至暗地里问过自己的丈夫,公爹是不是中了邪,令张逸铭哭笑不得。

      一日,张逸铭结束公事,刚踏进家门就看见父亲往院子里搬出了两个花瓶,那花瓶大概一尺半高,苏州样式,是当年父亲升任户部主事时,当时的户部郎中徐大人送给父亲的贺礼,那位徐大人和他们张家是同乡好友,只可惜去年因事获罪,被放了外任,贬到广西去了。还没等张逸铭发问,张守信说道。

      “铭儿,你媳妇正在做饭,一会吃完饭咱爷们把这花瓶拿到当铺给当了去,应该能当两个银子。”

      “爹,您这是何苦,这米价是涨了不少,可皇上不是也下了旨意要开官仓了吗,咱们家还不至于像寻常老百姓那样去典当东西度日吧。”

      “你误会了,爹当这东西不是为了吃饭,今天爹没去衙门,盘点了一下家里的财资,大概能有个一百五十两银子,爹前天又和衙门里的同僚借了三十两银子,这两个物件少说能当个二十两银子……”

      “爹,您划拉家里的银子干啥?”

      “爹的意思是咱拿这钱去找找兵部员外郎李靖恩李大人,他不是负责兵部的军士调动吗,托他把辰儿调到五城兵马司。”

      “爹,您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李靖恩啊,您不知道他有个外号吗,叫李剔骨,他要不把你身上的肉剔个干干净净,是不会放过你的。”

      “去年中秋节,六部的大小官员都去承天门向皇上磕头祝吉祥,那李靖恩不知何故去晚了,是爹偷偷让他藏到身后才没被值守的太监发现,就这么认识了,他这个人是贪财,不过爹好歹也算帮过他一回,他应该能帮咱这个忙。”

      “也罢,除了这个人,咱家也求不到别的人了,爹,这两个花瓶不要拿去当了,您和徐伯伯朋友一场,他走了也算留个念想,我这还有二十多两银子,您先拿去用吧。”

      “你的银子就好好留着吧,这秀瑛(张逸铭之妻)怀了身孕,你们小两口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听爹的,就当这花瓶了。”

      张逸铭眼见争不过爹,又想想爹说的也有道理,秀瑛怀着身孕,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又是一大笔花销。于是父子二人匆匆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未黑,抱着花瓶跑到当铺,和当铺的伙计一番讨价还价以后,换了二十二两银子,连着先前的一百八十两银子,从丰泰钱庄换了张二百两的银票。

      晚上张守信照例给佛祖上了三柱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佛祖见谅啊,守信这么做都是为了求自己儿子一个平安,那银两是我辛辛苦攒下的,若佛祖怪罪,有什么报应都请应在守信的身上,与我儿逸辰无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张守信就先叫张逸铭到户部衙门给自己告了一个病假,然后有早早赶到兵部衙门等着李靖恩来办公,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到了卯时初刻,李靖恩骑着一匹棕色骏马趾高气昂地来到了兵部衙门的大门前,候在门口的卫兵立刻上前牵了马,往后面马厩去了,等在一边的张守信立刻微笑着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道:“李大人,下官有礼了。”李靖恩看到一个身穿秀袍的男子突然向自己行此大礼,顿感吃惊,没有认出是张守信,连忙回礼。

      “在下李靖恩,敢问兄台是?”

      “是我呀,李大人,我是户部的张守信,去年中秋佳节在承天门,您忘了?”

      “奥,原来是守信兄,久违久违。”

      李靖恩一听中秋节和承天门,就知道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张守信,原先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他还以为是刑部派来打探他违法之事的密探呢,原来前些日子大理寺少卿曾乾亨参奏自己收受大量金钱,李靖恩孝敬了皇上的近侍太监张诚五百两银子,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李靖恩一边掏出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和张守信寒暄着进了衙门后面的官舍,张守信因为着急,一进屋连茶也没喝,就把所托之事全盘告诉了李靖恩,并拿出那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恭恭敬敬的承了上去,李靖恩看了看眼前的银票,心里的小算盘立时打得啪啪作响,心里盘算道“原来你张守信来找我是为了给你儿子调到五城兵马司,好不用再上辽东前线,哼,就这区区二百两银子就想买你儿子的命,想得倒美,我刚没了五百两银子,这下正好可以找补回来,你老小子就等着给我送银子吧,我李靖恩这回吃定你了!”

      李靖恩一边客客气气地请张守信喝茶,一边打着官腔说道。

      “张兄啊,你这可是为难我了,老弟我虽然在兵部管着这人员调动的差事,可这事不光我一个人说了算啊,你想啊,你儿子在五军营当差,五军营直接听圣上调配,而这五城兵马司又是听从兵部指挥,二者之间并无瓜葛,要想从中调个人,上上下下都得打点,这二百两银子哪里够嘛。”

      张守信早料到李靖恩不可能满足这二百两银子,他早就做好了再次出血的准备,立刻赔笑道“李大人,下官知道这区区二百两银子确实寒酸,但是只要大人能给上面的老爷们递上话,需要多少,我再回去想办法。”

      “既然有张兄这句话,那这二百两银票我先收下,我去上面走动走动,至于到时候还需要多少,我再找你。”

      “有劳李大人了,拜托、拜托。”

      听完李靖恩的话,张守信似乎也看到了一线希望,连忙拜谢,并答应一定回去准备银两,以备孝敬上面的大人们。

      正当李靖恩和张守信在屋里商议此事之时,门外的王永贞把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仔仔细细,此时王永贞已升任兵部郎中,是李靖恩的顶头上司,原来王永贞刚才本是路过李靖恩的官舍,不想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提到了张逸辰三个字,便立于门外偷听了二人的谈话。

      张守信告辞了李靖恩,就往屋外走去,王永贞急忙闪到立柱后面,张守信没有发现他,站在立柱后面看着张逸辰老父远去的背影,王永贞默默念道:“张大人,您放心,令郎之事包在我身上了。”转身走进了官舍。

      此时的李靖恩正美滋滋的看着手里的银票发呆,熟不知前脚张守信刚走,后脚王永贞就站到了他面前,李靖恩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手里的银票也滑落于地,王永贞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李靖恩,戏谑地说道:“李大人今日收获颇丰啊,真可谓日进斗金李剔骨啊。”李靖恩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郎中大人,您这意思,下官不懂。”王永贞气定神闲地说道:“不瞒李大人,刚才那位张守信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因为离得远,平日不怎么走动,但终究是一家人,再怎么生疏也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所以这张逸辰的调动之事,就烦劳李大人费心了。”一听张守信居然和王永贞是亲戚,李靖恩吓得虚汗直流,连忙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全力以赴,请大人静候佳音。”王永贞弯下身捡起那银票,故意在李靖恩的眼前晃了一晃,嬉笑着说道:“这银票我就辛苦一趟,替李大人还回去了。”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官舍。留在屋里的李靖恩气得七孔冒烟,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王永贞,咱们走着瞧!”

      过了大概五天的时间,身在城郊军营里的张逸辰接到了一纸盖着兵部衙门大印的调令,那调令要他在收到此令的五日内往兵马司报到,虽然不明所以,但张逸辰也不敢耽搁,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并将自己的差事向练勇参将陈方礼交代清楚后,就去了兵马司。而兵马司在王永贞的关照下,把张逸辰从总旗官升到了百户之位,当然这些事张逸辰一点也不清楚,还以为是朝廷的特别恩赏,所以张逸辰穿上百户官服的那一刻,就更加坚定了他报效朝廷、报效国家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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