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灵魂 (86)

第八十六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你在家中，把这最后几头猪卖掉再讲，谢红对刘晓天说：你也没到外边苦过，我不放心你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外出。

你不也没出过外么？

我是没有出过外，但是我有头绪，这十五六个人都是本庄本院的婶嫂，我随她们一起去，不会瞎折腾，你就放心好了。等我这季回来，你有头绪了，我再待在家里，带晓安读书好不好？

刘晓天无话可说，这么大岁数了，他还没有外出过一次，对外面世界是既憧憬，又迷茫。许多人，没结婚时便开始闯世界了，到他这个年龄，不少已经小有成就，就是没有成就的吧，也都是混世高手，成精了，而自已呢，青春全在这个村子里了，他此时想起了席慕蓉的《青春》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谈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我与时间打了一场败场。一个男子汉，我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不了，让她出外经风沐雨，我还是个男孑汉么?

谢红沒有他这么多想法，她去街上剪了头发，那根长及腰眼的大辩子终于退出了她的历史舞台：怎么样？她笑着问刘晓天。

比以前好象精神多了，刘晓天说：而且年轻了。

真心话，她笑吟吟地看着刘哓天:她们也都这样讲，我以为是虚诳我，你这样一说，我就真信了，比年轻时好看吗？

好看又成熟，刘晓天说,这话时心里五味杂陈，他看到了她一头青丝里有两根白发，眼角也有了浅浅的鱼尾纹。唉，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剪刀，把昨天剪去，让你再也找不回来。

谢红随庄里的娘们走了，一直到麦囗，她们才回来，走时春风满面，归来也满面春风。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对待劳动，她永远是精力旺盛的那一个。

在这个以金钱衡量一切的社会中，到处是忙碌、急促、心浮气躁，但是，谢红呢，经过一趟外出，小巧去逝带给她的低落情绪一扫而光，她仿佛又回归从前那个阳光而又乐观的人儿了。再送刘哓天走时，她说道：我们也不去攀比，只要一般话就行了。在这里，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呢。你出外，别的也罢了，就是没有独立过，我有点不放心！她说了很多很多。

刘晓天只说了句：你放心！可是在转身离开槐柳时，他心里却说，不混出名堂我绝不回来。怪不到，谢红说他没有独立过，从他这个闷在心里没有出口的话来看，虽然他过了不惑之年，但是内心还是不成熟的。出来三年，每次他都与众人没有两样，这使他越来越发躁，越来越郁郁寡欢。我的路究竟在那里呢？

今年这雪下得很大，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不短。眼下年关又近，回家还一如以往，他是不甘心的，在这个社会里，自己的路究竟在何方?

太阳在无片云的西天接近了地平线，原本白炽的太阳这时露出它那温柔的笑脸，橘黄到彤红的色道抚摸着不惧寒冷的行人，白色的雪光也被这时的夕阳浸润，不再去刺激人的眼睛。高高萧疏的白扬把自已投影在雪野，有好事的青年在野中互掷雪球，那朗朗笑声回响在蓝天与雪野之间，显现出这世界的生机勃勃。

路两边的行道树是香樟，因为向着绿色的追求，越往城市里越没有了四季分明的感觉。在僻远的乡村，这时看不到绿树，除了骨感萧疏的林木，便是蓑草连天的沟坡田塍，就是麦子也拼命地收缩着绿意，没早没晚地用寒霜把自已裹的严严实实。

刘晓天在这一点上不喜欢这个城市，他向往老家的四季。不知那一个写书人说的，在二十岁之前，沒有离开过家的人，它的世界便只有家那么大。所以，我在外边总是被家煎熬.。他摇摇头，苦笑笑。

回城的公交仿佛多了起来。上车的人也比下车的人多，这似乎很反常，然而在城市呆久了，便不觉反常了。夜市比白天热闹，晚上大大小小的饭店，人头总是攒动。这时是消费的黄金时间。

刘晓天不是很着急，他知道班车多的是，因而也显得从容。他还想步行几里地，到下一站或者下下一站再上车也不迟。有了这个想法，他便往车子走去，别人跑，他不跑，还是老八步子。终于，车子启动了。那就真走呗，他这样对自己说！

人到这个世界上，他又开始信马由缰了。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沙弥，看到一头水牛，它被拴在树上，不知它要干什么，绕着这棵树直转。他忽来想法，人们都说师傅博学，我今天就去考考他。

师傅正在坐禅，小沙弥上前一步，全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傅，徒儿愚笨，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问师傅。

好的，你说，师傅面露慈祥。

小沙弥问：师傅，什么东西团团转？

皆因绳索未割断，师傅还没等小沙弥住嘴，便脱囗而出，惊得小沙弥目瞪口呆。

师傅啊，你也没看见拴在树上的水牛，怎么就晓得这个答案的呢？

师傅手捋长髯，哈哈一笑：你问的是形，我答的是理。如此而已。

小沙弥恍然大悟，刘晓天也会意过來了，他脚底忽然轻松起来，肚子也饿了。他向家的方向看去，谢红正带着孩子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