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二点钟起床,彼时还是午夜,我摸索着打开灯光,想起《午夜凶铃》的诡异画面,我的心里对夜色升起恐惧。梦若醒在暗夜,恐惧便会包裹全身,我像个虚脱的病人寻找阳光,太阳的炽热在远方无法抵达。我的房间变成一座冰窖,我在床上躺着,心脏在跳动,呼吸有起伏,很多动物的尸体在滴血。它们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壁画,里面的人在接受审判,赤身露体的样子有变成动物的幻觉。
我走到楼下去,他们没有动静,能听到呼吸厚重的鼻音。冰箱丝丝拉拉地转动,它在制造冷气,过了一会儿又熄灭了。电视机的电源指示灯还亮着,我瞄见正前方一个醒目的红点,突然天旋地转,我被吓得不轻。我知道那是热水器电源,它一闪一闪,像影子跳动,像鬼火追着我的灵魂飘浮。我定睛与它对峙,哪知道恐惧没有下落反而上涨,很多地底下的精灵、黑暗宇宙的魔鬼在我心里作怪。我吓得毛骨悚然,赶紧走开。
我在路上拦到一辆黑车。那个司机问我:“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我回他说:“你到哪里去?”他说:“我马上要上高速。”我说:“你把我放在县城就可以了。”我不再说话,他继续问我,终于也沉默了。
没想到深夜街头的主基调是红色。广告牌红色,电子显示屏跳动的字幕红色,红绿灯转为了红色,汽车尾部的眼睛红色,所有的红色虎视眈眈地望着我,连我后面的招聘广告都是红色。街区被各种零落的光线撕扯成深一块浅一块,它们明明暗暗地相互依存,像一只花猫身上的斑点,将整条街连成一个整体。
清洁工已经开始打扫街道,但是黎明遥远,这段时间最难熬,可她们的工作令我感到温暖。我偶尔能看到从网吧里走出来的落拓青年,还有的中年男人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有一两对情侣抛头露脸又很快消失,他们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对俗世纷争不感兴趣。
我这么早出来只是想买一本故事书,不然我无法打发后半夜的时光。每个晚上我都会从半夜醒来。我就这样离开了公司,因为我的生活颠三倒四,实在无法适应朝九晚六的作息。我在半夜要抽很多烟,并且只会越来越兴奋,然后在八点钟,正当人朝气蓬勃的时候昏昏迷迷,陷入沉睡。
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只手拽着我,将我从梦境里拖出来,她对我大声喊:“该起床了。起床。该起床了!”我说:“我才刚下班,要好好休息。”她说:“这孩子做梦吧?这么大人了。”我眯了眯眼睛,头埋进被窝里,太阳照在屁股上暖烘烘的。他们不知道我每晚都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体和灵魂都在骚动。
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大地还没睡醒。我已经虚弱疲乏体力不支。我想要买点东西,我的身体黏稠,情绪黏稠,像一堆烂泥捏的泥偶人,越阴翳越消沉,越阳光越干净。我以一种抗拒的姿态等待大地苏醒,等朝阳染红了云霞,祈祷太阳永不落幕。而这就是我期待的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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