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乘风破浪,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 题记
在我的眼里,他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蛮横、孤傲,而又喜欢将他落后的思想强加于我,丝毫不体会我的内心感受,并美其名曰是为我指点迷津。
父亲生于一九七二年,那是一个贫寒的年代,屋后的田地越来越不能满足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所以父亲在"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年龄里,就要帮着村里的人干各种各样的农活,锄草,施肥,与烈日相拥,与寒风为伍,以此来换取一天的口粮。那原野的风啊,吹过起伏的稻田,父亲也像那一株株秧苗,在风中抽枝拔节。按祖母的话说,父亲是被风吹大的。
我不清楚父亲是否还记得年少时的往事,但后来才发现,贫穷的阴霾一直包裹着他,跳跃的生命里一直有干不完的活。而这一思想,对于我来说,成了一个唤不醒的噩梦,时刻拉扯着我向外奔逃的心。
曾不止一次,向电话那头的他诉说我工作中的苦楚,栉风沐雨的工作环境,披星戴月的夜班煎熬,让我满腔的热情被消磨殆尽。而他却固执地以为,一份稳定的工作来之不易,艰苦卓绝的历练更能打磨一个人的信念。我不能忍受父亲为了获取生活资本而放弃自己的向往,更不能理解他所谓的历练对我来说有何意义,我所能看到的,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迷失自我的人。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拉开了冷战的序幕。
五一假期归家,与祖母想谈甚欢,对父亲的嘘寒问暖却充耳不闻。祖母看到我异常的反应,也没有当场点破,未曾想,祖母因此也被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冷战中。
晚上下楼喝水,往日习惯早睡的祖母却危坐在客厅的中央,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不知道我会突然下来,她的神情显得有点慌乱。她叫住我,说想让我陪她聊聊天。祖母的话题,最多的也就是谁家结了婚,又添了一个小孩,或者哪家孱弱的老人,被新伤旧病折磨得形销骨立后,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的冬天。我一向健谈,而此刻却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倾听老人心中累积的欢欣与无奈。我总以为祖母每次倾诉完以后会静静地安然入睡,我也会卸下一身的重负告别昏暗的昨天。祖母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你父亲病了。”那一夜我无法安然睡去,我想祖母也是。
我不能想象一个在风中抽枝拔节的男子,会落魄到与病痛为邻,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拖着不再健壮的身躯,重操旧业,回到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仿佛整个世界的苦与累,都要他一个人承担。祖母曾多次劝说他休息一段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而他却回答道:“多年的老胃病了,不打紧的。”后来才从祖母的口里得知,父亲知道我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别提多开心了,可是要在城市定居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按照家里现在的收入,还远远不够。父亲执意要我留下来工作,也是为了让我克服好高骛远的性格,静下心来做好一件事。原来父亲追求的财富,是为了填补我的贫穷。
也许人要到了不再年轻的年龄,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父母也曾年轻过。回想起九十年代的打工潮,风华正茂的父亲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别离故乡,在各个城市为生活奔走,颠沛流离。而几十年后老去的父亲,失去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又是怎样背着破烂的行李,被风吹回故乡。他也曾在城市打拼过,相信努力改变命运,也执着的相信黑夜过后总会有阳光,可是那奋起的力量啊,又显得格外的悲凉。他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我,他相信我会像一颗种子,一定能在自己喜欢的城市深深的扎下根,而不会和他一样,像秋天的一片叶,迎风而来,又随风而逝,半点不由人。
我与父亲抗争了多年,最终还是自己缴了械。明天起床之后,我要努力工作,就算是风和浪,总是迎面过,也要与你乘风破浪,迎岁月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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