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天前，我偶然看见一篇文章，讲的是“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作者跟我一样，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在文章里说，要毕业了，新年准备送自己一套高级成装。大学四年没买几件千元的衣服，现在就要走上社会了，总得鸟枪换炮一番。享受过高级的生活，才会有动力去成为高层次的人。
按照当下时兴的“精致猪猪女孩”理论，和“女人要趁年轻对自己好一点”理论，她说的一点没错，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
高级的面料和精致的剪裁，当然能显得人挺拔有气质，但是仅仅一件衣服，怎么可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即使穿着上万元的高级成衣，我们依然得坐在一米见方的格子间里，做着令人焦头烂额的简单重复劳动。当我们奔波在跑银行、跑业务的路上，那件金装反而成了累赘，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何况，刚开始工作的年纪，哪里有钱奔高级，还不是得找爸妈要。爸妈也许不会拒绝，只说希望我们穿着它出人头地。结果我们的确穿上它了，却好像与出人头地没什么关系。
对我而言，那不是敦促，也不是从此过上精致生活的象征。如果有人在我22岁这年，给了我一件上万元的衣服，我会选择把它换成书。
2.
我真的这么干过，虽然那时的衣服并不值上万。
上中学的时候，过生日，我妈带我逛街买衣服。
我们娘俩买衣服的过程，通常逃不开这种互动：
我翻翻标签，看着不贵，扭头：“妈，这件挺好看。”
我妈：“那你试试。”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我妈：“哎呦这件不行，看着不上档次……那个也不行，样式有点幼稚，小孩子玩意儿……”
我：“……”
我妈：“你去试试这件。”
“多少钱呀？”我又想去翻标签。
我妈：“你先别管多少钱啊，试了好看再说。”
我去试，效果还不错，一翻标签：四位数。
我妈：“咋了，不喜欢。”
我翻白眼：“太贵。”
然后拉着我妈走进下一家店。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我们逛完了商场里几乎每一家店，最后累瘫在路边的长椅上。
我看着我妈，脸上浮现出貌似撒娇实为得逞的笑容：“妈，衣服买不到合适的，要不你给我买套书吧。”
“啥书啊，讲什么的……哦……哦……行，买！”
那是一部长篇小说，全套买下来要几百块。搁平时，这种闲书我是要不来的。
我妈虽然答应地很爽快，起身的时候还是念叨了一句：“你这孩子，知不知道买衣服就得买贵的，贵的上档次，买不瞎啊……”
我当然知道。
我还知道，我与别的女孩一样爱美。如果我想的话，我也能对各大时装品牌如数家珍，对各类化妆手法了如指掌。穿不起用不起，我还装不起吗？
可是在不能掌握命运的年纪里，我的爱美没有意义。
当然了，如果你打算用脸蛋换前途，请忽略我上面这句话。
3.
我身边有这样的同龄人。
他们对形象看得很重，上千元的神仙水一瓶接一瓶地用，秋天才买过的大衣，来年春天又买了相似款。
该花的钱都花了，然而人还是那个人，嘴里谈论的永远是时下热播剧的男女主，或者网络上捕风捉影的明星八卦，或者一款新的火爆网游。说着要考研，直到考研结束也没翻过几次书；论文写了个开头，半个月后还是原样躺在硬盘里；找工作去招聘会，投出去的简历没有一份得到回应。
当然也有这样的同龄人。
他们耐得住寂寞，漫漫时光里不动声色地蜕变着。小时候还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再见面已经谈吐不凡，知性且优雅。谈及前程，他们或者保研名校，或者打算出国，或者已经与名企签了三方合同，还要谦虚推说运气使然。
从我的同龄人身上，我再次印证了一点：
想让外在变美，很难也很容易，舍得砸钱就行了。去买合身的高级服装，去请营养师，去美容祛痘健身养生，甚至可以整容。
而想要灵魂富有魅力，很容易也很难。砸钱是没用的，要舍得砸时间。去读书充实大脑，去锻炼强健体格，去弹琴作画陶冶情操。一年365天，要有360天用来修行，剩下的五天整装待发。
如果你有足够的资源，有钱也有闲，二者当然并不冲突。然而大多数时候，我们既没钱，也没有足够用来挥霍的时间。
若只能在美丽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之间选择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因为——
好看的衣服永远都在那里，什么时候都不缺，你可以随时拿钱换走它们。
然而“少年辛苦终身事”，奋斗的黄金年代每人只有一个，它只停留短暂的一会儿，离开了，就永远地离开了，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4.
张爱玲在22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写作为生。我常常问自己，我的22岁也来了，可它会是怎样的呢。
提起张爱玲，我又想起她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塑造的女主角，葛薇龙。
最初的薇龙是积极上进的。为了在香港接受更好的教育，她不惜离开父母，投靠富有却声名狼藉的姑妈。
姑妈为她准备了整衣柜的漂亮衣服，给她周到的照顾和体面的生活。她很快就爱上了纸醉金迷的社交活动，淡忘了最初前来的目的。
然而实际上，姑妈只是把她当成吸引男人目光的工具。当薇龙发现这一点时，早已成了家养的风尘女，再回不到当初的清纯岁月了。
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倘若让物质和虚荣吞噬了斗志，命运就会被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从此变成随风飘摇的小舟。大好的年华都成了幻影，难道不会觉得悲哀和不甘吗？
在这个社会，人有点物质欲太正常了。可是20岁出头的年纪，还远远不到可以坐享人生的时候。
恰恰相反，那正是一个应该埋头奔走的时候。
埋头奔走，不是不修边幅邋邋遢遢，更不是废寝忘食地连轴转。那应该是一种，不贪图锦衣玉食，不逃避自我修炼的，奋斗的姿态。
落落大方，明媚阳光，那就是年轻最美的样子。
二十几岁，你奋斗的样子，就是你最美的样子。
5.
昨晚我也给自己选好了新年礼物——一只电子书阅读器。
跟妈妈汇报的时候，我说，可能有点贵，要上千呢。
我妈说，那有啥，人家一件衣服都得上万。
我笑了。
韩大爷的读写训练营 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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