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介绍我认识一个书画家老乡刘谦老师,他老家距离我家不过十来里地。
在东莞的水乡边上,我们聊到家乡,他说他经常回去,在那找自然的灵感,儿时的记忆。
“我老家的家门前也有一口这样长长的水塘。”我叹息,“但我只喜欢以前的家乡,不喜欢现在的家乡。现在家乡的风气,很多人回老家就是打牌赌钱泡茶楼,很不好!去年弟弟的一个同学,回老家过年,正月和一群同学、朋友在茶楼中打牌,糊里糊涂欠了50多万元赌债。”
刘老师点头认同,怕是他也听说过类似的事吧。
然而,我还是喜欢家乡的,那样说,不过是赌气,怒其不争的意味。
国庆节带着孩子回老家,湖南的秋老虎热得厉害,气温高达37度,到家时刚好是中午,太阳白花花地晃眼睛。
父母忙前忙后,满面笑容地张罗我们吃午饭。
一贯清净的家,因孩子们的吵闹,变得异常热闹。一起聚头的是我弟弟、妹妹的女儿和儿子,一共4个小毛头。
我们坐下来吃完饭,喝了杯冷茶,对着屋门前长长的水塘,看着阳光下泛着鳞鳞的细波,心静下来,人也不觉得多热了。
大妹妹嫁在娘家附近,她和我们聊天的内容,无非是三姑六婆、家长里短,琐碎、熟悉而亲切。
傍晚时分,我带着女儿和侄女们,去稻田看快要成熟、半黄的禾苗,看菜园里垂垂挂着的黄瓜和辣椒。
孩子们很新奇、很兴奋,用手去摸,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这些东西,她们以前都只是在绘本、手机和电视里见过。
稚儿的欢笑声中,田间菜地不时浮现少小时我们插禾、割稻谷、摘菜的画面,心绪喜悦、感慨,最后是宁静。
从家到稻田的路上,长满了没膝的荒草,孩子们需要帮助才能走好。从前,这条路的旁边都是人家,路上只有泥泞或石块,绝不会有这么又深又茂、阻人去路的荒草。
那时走的人多,路上自然不会有荒草。
从2000年至今21年,我老家的这个村子从25户人家,锐减成了13户。一些人家通过做生意或子女读书后在外定居,陆陆续续搬离了村子。
年轻的男人、女人们外出打工,村子里剩下的多是老人和小孩。
打工的男人回来,很有些衣锦荣归的感觉,被距村子不过10里地的小县城的同学、朋友拽出去,热情地请客吃饭,当然买单的都是小县城的同学朋友。他们恭维这些打工男人在外地做了老板,把他们捧得极高,让听的人醺醺然,以为自己真的是根葱。
连续好几天吃喝玩一条龙,消费不便宜,被邀的男人要买单,这些同学朋友死活不肯。
又是几天过去,茶楼的牌打得有点大,被邀的男人想退场,又不好意思,毕竟吃了人家的嘴软,只好想着舍命陪君子一回,反正自己一年上头也才回一两次家。
打了几轮,打工男人都是赢家。众人一凑趣,牌打得越来越大,打工男人声明不打了,这时身边的同学朋友起哄,这么大的老板,怕什么怕,你不来我来!
打工男人一看,说话的人在家乡混得还不如自己好,他都不怕,自己怕啥?再加上喝了几两酒,面子劲上头,就又继续打上了。
开始赢,后面输,输了不甘心,结果越输越大,输红了眼,等到几天下牌桌,竟然亏了个自己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赖账,跑去打工不回家?想都别想,讨债的人直接追到打工的地方要钱。
弟弟说,他的很多朋友中招,所以他回老家,他只和同学朋友聊天吃饭,绝不碰牌,无论谁相邀!
我和弟弟不同,我很少和老家的同学朋友联系。
我一贯不善于和男生打交道,和我交好的大都成了农村家庭主妇,而我在城市几经辗转,很多当初有的联系方式丢了,人也渐渐失去了联系。
我回老家的次数很少,很久不回,又很盼回。
每次回老家,我第一时间就是巡视家里的菜园子。
这次回广东前,我又像个地主老财那样把屋前屋后巡视了一遍,看到水塘边的草丛里卧着个熟悉的红色的烂瓷盆,歪歪斜斜地长着株营养不良的仙人掌。
我问父亲:“这是我小学五年级种的仙人掌么?”
父亲说:“是的,之前在菜园子里,后来我翻菜地,把它放到楼顶,风水日晒地,一放好多年。去年屋顶漏水,我收拾屋面,看到它还没死,又端了下来,放到这。”
那这盘仙人掌应该算得上仙人掌爷爷了,距离我当初种下它已有30年。
看着这盘经历岁月,长相寒碜但仍倔强生长的仙人掌,我若有所悟,老家在今天的我们眼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它仍然是我们在外游子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源头,是精神的慰藉和安宁所在。
每个人的故乡,都是想象中的故乡和现实中故乡的重叠。
故乡是一个烙印心头,让人疼痛、喜悦、感怀的印记,伴随我们,行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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