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良知,非但是为最高的真理,至善的德性,亦是天地大美之所凝聚。故而这个真、善、美具备的良知,当要作为我所作诸业的判断,自觉而不自觉地作为判断,并对我所作诸业作出判断。非但喜、怒、哀、乐、忧、思、惧从此判断出,一切是非、真假、善恶、美丑亦必由此判断而出。
天生良知,而我为良知,则我之生已备矣。自造于良知,则吾用绵绵无穷;自备于良知,则良知与我而为一。以良知为体,则事事物物皆是良知之所为用也。人心不正,失其良知明觉,耽于七情六欲,耽于财色名位,只是一个逐物,只是为外在处处时时所迁移所左右,只是颠倒痴狂于万象纷纭无常。
良知自能做判断。人不以自个儿良知作他诸业的判断,而偏离本在,却是以不可知、无所知的冥冥无常来作他的判断,入于繁杂,而又无知于彼,只存个意必固我之心,以我之心去解冥冥,以冥冥来附我,反而失其所之。人之为完满,本是要归于良知的,今人却正好相反,背离良知,只认得个外物为他主宰。或以外在财色名位为标准,便逐于财色名位;或以外在人心为标准,便逐于他人之私心,而自己已然成为异己之力,失却根本。人心若然,未为不可;人心若偏,终失其所。而人心狭隘,罕有可足依凭者。
不知良知为知之尤者,不知良知之为生命之矢所射向之的,不知良知之为存在必归之极地、终地,碌碌逐物,为外在色、声、香、味、触、法所惑,自贬于无常之场,于物欲之流归无所依;懵懂随人,以他人之真假为真假,以他人之善恶为善恶,以他人之美丑为美丑,自昧良知,不明良知大能,便在他人的审判庭上,彼为刀俎而我为鱼肉。
人如此终日偏离良知,为物所羁,为人所系,自堕浑浊,在在处处,诚惶诚恐,不知所以。若以财货富贵加诸其身,而无财货富贵,如是则必惶恐竦惧;若以名位爵次加诸其身,而无名位爵次,如是则又惶恐竦惧;若以文章、学术加诸其身,而又无文章、学术,则必又惶恐竦惧。如此惶惶不可终日,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全都无自个儿打理痕迹。人总是一味向外索取,不知自足本是心之本体,而天下万物原本皆备于我而无不足,不知守心性、致良知,而无不从心所欲,快然自足。
良知因为不被重视,不被彰显,而隐蔽遮碍,无所际遇。人只以一私自私己之心去随顺万物,以一隅之物之渺小去应对宇宙工程之浩渺庞杂,感于蜉蝣一世,沧海一粟,自甘沦落。唯其所之,终无归处;唯其倚所,终无所倚。万物皆备,而犹以良知为可贵。人不知自明其良知,而徒徒以外在磅礴纷纭为务,不正起心,以物逐物,终于是无物可逐,而又自失其为人矣。
人之为人,其贵在良知。良知乃一个真我。良知者,与我同一之生命也,吾行所依之真理也,吾志所向之道路也。故而良知即是生命,良知即是真理,良知即是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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