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南行散记（十五）误打误撞东洲岛

公元469年，吴兴故鄣（现在浙江安吉）出生了一个普通的男孩，他从小好学，能诗能文。他的诗文，得到齐、梁文坛的领袖沈约的称赞。但他的仕途并不一帆风顺：梁武帝天监初，为郡主簿；天监六年（507）被建安王萧伟引为记室；后又被认为奉朝请。因为私撰《齐春秋》，触犯梁武帝，被免职。不久奉旨撰写《通史》，没有完成就去世了。他的诗自成一体，开创了一代诗风，被称为“吴均体”。

吴均被广为传诵的作品是他写给朋友朱元思的一封信，初中语文课本收录了这封信的一个片段，题目为《与朱元思书》，生动细腻地描绘了富春江从富阳到桐庐一段沿途百里的秀美风光，如诗如画。每次执教《与朱元思书》，都对富春江充满无限的向往，希望亲眼目睹它的风采。

那些带着仙气的文字，曾无数次令我“想入非非”：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谷忘返。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跟随导航的指引在杭长高速上飞驰。阴沉的天空渐渐露出晴朗的容颜，白云像被扯乱的纱，随意地散落在蓝色的背景上，天空高远而辽阔。公路一侧紫薇花盛开，一路在花海中穿行，宛如做了一回仙人。

前方出现了大面积的水域，高速公路从水面上穿过，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富春江？可惜高速公路桥上不能停车，只好“望水兴叹”了。

16:43，看到盼望已久的指示牌：富阳东——东洲岛，接着又看到了风景区指示牌：黄公望隐居地——《富春山居图》实景地。感觉大脑容量瞬间不够用了：这扑面而来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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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以后，到了东洲岛收费站。过了收费站，沿着眼前的公路向前走。怎么还没有见到富春江的“倩影”呢？这时导航也帮不上忙了，看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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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我们是多么幸运，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居然被导航带到了东洲岛。东洲岛是富春江上最大的一个沙岛，它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富春江、浦阳江、钱塘江的交汇处。三江水带着大量的泥沙在此融为一体，江水中带来的泥沙和石块就在此沉积下来，靠近富阳的就被称为东洲沙。东洲沙最初只有几百平方米，在江水中时隐时现。后来周边又逐渐形成了十几个沙洲，天长日久，这些沙洲逐渐连成一片，就形成了今天的东洲岛。据说站在附近的鹳山之巅俯视东洲岛，它的形状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这是由它特殊的形状决定的：东洲岛呈狭长形，东西长约15公里，中间稍微鼓出来，南北最宽处约5公里。这特殊的形状，让它像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鹰。大自然的力量确实神奇，能把散落的一粒一粒细小的泥沙聚集在一起，让它们形成一个神奇的所在，令人不得不惊叹。

这么游荡下去也不是办法。恰好路边有家超市，夫君就下车去问路了，我则“静候佳音”。一会儿夫君就喜滋滋地上车了，车子沿着一条颠簸的用碎石子与泥土混合铺成的路向前行驶。远远地听到船舶行驶的马达声和汽笛的鸣响声。难道这里有码头？再向前行驶，迎面看到一个电动大门，有货车从大门内进出。再近一些，看得更真切了，眼前确实是一个货运码头，工人操作机器正在装卸货物。机器发出的声音规律而又吵闹，让人有些心绪不宁起来。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富春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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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驾车沿着码头围墙外的土路又向前行驶了一小段距离，眼前出现了一条江。“下车吧！这就是你要找的富春江。”此时是下午17:13，暑热依然没有散去，但有凉风迎面吹来，这就是吴均笔下的富春江？和我想象中的仙境差距很大。也许这才是它真实的样子吧。

小路旁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小路下边是一片坡地，种植着叫不出名字的农作物。沿着散落了垃圾的很缓的小坡走到坡地上，这才发现，坡地上裸露的地方土质很硬，而且开裂，农作物的底部堆积着淤泥，想来是江水曾经漫到过这里，然后又退下去了。没有闻到腥臭的味道，也没有见到鱼虾的尸体。难道江里没有鱼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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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前走，地面越显得松软起来，看来江水退去后该没有多久。我们只好把地面上不知名的野草踩在脚下，以防鞋子陷进去。

终于走到江边，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坡，坡下面才是平静的江水。江岸参差不齐，坡下杂乱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头，不远处的岸边竟然有人在钓鱼。夫君径自走向那群钓鱼的人，站在岸边看他们垂钓。

江面不是很宽阔，对面是像水墨画一样的连绵的青色的山，被纱一样的薄薄的烟雾笼罩着，不断有货船在江面上往来穿梭。离码头很近的地方水边居然还立着几棵杨树。这和我对江南的印象完全不同，这里不是多水杉吗？

终于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富春江，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倒是多了一份沉静。富春江水面平静，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静水流深”吧。此刻，我判断方位的方法完全失灵了，夕阳在我认为是东的方向闪耀着光辉，头顶的高压线一直通向对岸的连绵的山。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洒落在江面上，一艘货船恰好在江面上平稳地行驶。虽然货运码头装卸货物的声音不断涌入耳中，但竟然没能破坏画面的唯美。一千多年前，吴均乘船游览富春江的时候，有没有隐约听到从遥远的未来传来的马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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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我和夫君在刚才分开的地方会合，沿原路返回。在田埂上，我们发现了几株小小的形状像水杉的植物，一路上，我们已经爱上了有“仙风道骨”气质的水杉。我们如获至宝，打算带一棵回北方的家里。于是夫君蹲下身，把一棵小小的“水杉”，连同根上包围的又湿又粘的泥土一起挖起，小心翼翼地用手托举着，回到“座驾”旁。我从后备箱取出大的保鲜袋，把“水杉”的根部整个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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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包裹好，夫君用车中自带的水洗了手，我还不忘给“水杉”拍照，然后准备放在后座的脚垫上。

这时，一个老乡驾着一辆带篷的电动三轮车从我们刚才来的小路上慢慢驶过来。见到我们两个放在车边的“水杉”，老乡停下车说：“你们这棵草活不了多久的。”“这不是水杉吗？”“这是我们这边到处都是的草啊！”老乡笑了出来。我和夫君视若珍宝的“水杉”居然是一棵草！我还不死心，又打开手机中的软件“形色”，想印证一下它到底是什么。“形色”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田菁。又上网查阅了资料：田菁是一年生草本，高3——3.5米。茎绿色，可作绿肥用，还可做家畜、家禽的饲料。老乡看到我和夫君掩饰不住的失望神情，回头指向路的一侧的田野，远处有两棵水杉亭亭玉立。再饱饱眼福弥补一下心中的缺憾吧。

该启程了，夫君指着伸向远方的土路问老乡：“走这条路能到龙门古镇吗？”“能啊！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通到公路了，上了公路就可以去龙门古镇了。”谢过老乡，我们就发动了车子。我好奇地问夫君：“你怎么想起要去龙门古镇呢？”“刚才在小超市问路，超市的老板娘娘家就是龙门古镇的。她强烈推荐我一定要去一趟那里，说龙门古镇是个很特别的古镇。”“怎么特别？”“她也没说，只是说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这龙门古镇还是很吊人胃口呢，我在心里想。离开坑洼不平的土路，在导航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前往龙门古镇的公路。

2017.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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