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他甚至还未明白出了什么事就凭着本能仓皇而逃。

这原本是个不错的日子，阳光高照。不过也许也正是不适合外出的日子，阳光勾勒出万物明晰的轮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利的，他们的驻留之地，应当是一切明亮背后的阴暗。不过，谁说白天就不适合出行呢？谁说高处就是危险的呢？光线会增加厄运的机率，找好路线，避免暴露在阳光中就好了。

至少在出事前，他是这么想的。

一切都很顺利，他凭着一股劲向上爬，直到进入一处低矮宽大的，洞穴，地面穴壁都很柔软，他停下来稍作小憩。洞外传来流水声，潮湿的空气，在艳阳高照的日子格外惬意，他甚至想起了女友那柔腻的小手，清凉丰满的嘴唇，下次可以找机会带她一起过来呢，一定会更添趣味。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不过这个世界变化总是很快，也许下一刻，此处就会变了样。谁知道呢。所以才得处处留心啊。如果不能和她分享，是有些遗憾呢。

正胡思乱想，柔软的洞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被掀开，被悬空，摇摆不停。他犹如被重击，惊恐地一跃而起，用手抓住密集的草木，用敏捷的身手向一旁移动，心里满是“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这一刻他清楚，自己绝对是选了一个糟糕的地方，在糟糕的时刻！这正是那些可怕的生物活动的时候，越高越将会是他们挖掘的地方。

果然，他感受到草壁在飞速移动，水声越来越大，回头望去，他看到那是奔腾而下的瀑布，水在重力下砸落，足以砸落一切的力量，像一把锤子不断锤在他心头。没有地方躲藏，也来不及多想，很快他就亲自体验到了那流水的力量。

地面潮湿积水，却没有河流池塘。他浑身湿透，几乎想蜷成一团。不行，不行，他看到前方有个石洞，虽然几乎就在那生物的眼下，他需要休息，他又痛，又恐惧得直抖，总之他只想停下来喘口气。

那生物到底长什么样？他连看都不敢看。他曾经深藏在角落，偷偷观察了一下，还是看不出，他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一部分，松垮的毛皮，扁平的地盘，经常两两并行，有节奏地腾起落下。上面是什么呢？他难以想象，曾经有位老人说过，好奇心要付出代价的，老人看过更往上的部分，巨大且移动飞快的草壁，为此老人受了重伤，这是他去世前说的。巨大的生物，可怕的生物，他只有在高处，才可能一窥真相。这就在他兴趣范围之外了。

目前毫无疑问，就是逃。他感到自己的腿好像软了，抱着侥幸心理，他觉得刚刚那巨大的生物好像并没有注意他，他没感受到那种可怕的目光。逃出洞，反而可能会暴露。对，就在洞里先躲着，等可怕的生物离开了再逃，也许更安全。

没有动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连流水声也消失了。恐惧没有减淡，疑惑让他更不敢妄动，他四处张望，什么也没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个洞口，那也许是他最大的机会。地面上的积水没有一丝波澜。

水滴声断断续续，风穿过洞穴，吹得他有些发冷。无法明确的情况让他感到不仅是身体快僵了，连思维也似乎要冻住了，自己似乎就要这样待一辈子，也许能看到那可怕的生物，那一瞬间的死亡，也比这短暂又永恒的恐惧要来得痛快。终于，他正要下定决心冲向洞口时，阳光像覆水般倾泻在他身上，他催动着僵软的腿脚往前奔去。

突然，他觉得身上落下了什么东西，脚步变得凝滞。那是一种粘稠的液体。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更多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身上，堆积起来，没有太多挣扎的机会，就裹住他的腿脚，淹没他的胸腹。这是究竟是什么，他根本不关心。不，是没机会关心了。液体落在了他的头上，渗进他的嘴里，他感到自己已经晕头转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啊，自己究竟会是中毒死的呢，还是窒息死的呢？无关紧要了。倒霉啊，真是不想死啊……

“这算是谋杀？”一个声音说道。他要是还听得到一定会鄙视地翻个白眼，不过，他即便听得到也听不懂。

一名女子右手拿着洗洁精，看着洗手池里裹在洗洁液里的死蟑螂，想了想，盖上洗洁精的盖子，打开水龙头，将它冲进了下水道。然后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之前蟑螂爬过的毛巾，用两根手指拎到搓衣板上，抹上了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