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说,即便是魔,也决不屈于魔,当我听到他这话时,很是冷嘲热讽了一通。
秋季是个阴雨极多的时节,凡界如此,那存于蛮荒的魔界亦是如此。
这日我躺在彩霞宫的软榻上,想着前几日狐族派人送来了临悠的请柬,道是与天族结亲。
这狐族乃是生存于魔界之南的青丘,狐王也与我魔界的交情颇深,至于天族么,倒也还说的过去,结亲倒也未尝不可;然与他结亲的那位仙官却与我魔族有些过节。
狐王之女临悠未来的夫君是天族掌管南天门的若寻。
这若寻乃是个翩翩公子,为人宽厚仁义,乃是天族不可多得的仙官,是以我对这位仙官很是满意,然,一千年前,这若寻下凡历劫,不知怎的来了我魔界,且将我魔界众人闹了个天翻地覆,说什么是寻找一个叫阿楚的人,我本着天魔两界的和平,只将若寻提上了天界,道与天族的天君说,然这天君却也只是一笑而逝,若寻便越发大胆,闹了魔界不说还将我的寝殿给闹了,硬是拉着我喊阿楚,我虽是个不计较的人,然魔界岂是由他们来胡闹一通便罢的,且是魔尊,是以我便不大喜欢这个若寻了。
“魔尊,紫云上仙邀你吃茶。”我抬眸瞧了眼将沉未沉的天,蛮荒的天啊,终究是不好的。
满山的瘴气黑压压的铺在天地之间,月色高挂,暗沉且寂静。
紫云那一袭素白的衣衫落在这沉静的月色中,有些不大适宜。
我道:“紫云上仙来魔界,真真是魔界之幸啊!”
紫云微勾的嘴角越发杨起,晨眸中印着月色甚为光亮。
“你倒是这般嘴利。”紫云伸手将一杯清茶放在我的面前,我略微皱眉,这天族的人,果真个个都喜欢喝茶,这般苦的的水,怎得喝下去啊!
紫云道:“过几日便是若寻的婚期,你可……”
我打断他道:“便是若寻的婚期,天族应当忙乱,你到有闲情来我这闲聊。”
紫云轻嘲一声道:“呵!你果真是忘了,忘了个干脆啊!”
我不大清楚他话中之意,我是有些健忘,然也不至于健忘到什么都忘的地步。
我眯起眼打量他,然紫云却笑了:“哈哈哈,你看你,果真好骗,来喝茶。”
我不满的瞧了眼紫云,端起茶杯,茶半温不热,这样的甚苦,是以我轻抿了一口,没有预料之中的苦味,心道:紫云这茶果真好喝,不愧是活的长久的老家伙,然我还未说出一句话,脑袋便如忘川水顶头浇下来,沉的抬不起来。
忘川两岸的彼岸花如骄阳般盛开,三千年前,忘川还是一片凄凉,而今虽是烈火骄阳,却也很是凄美。
我沿着忘川走,忘川里的亡魂跟在我身后,我略略探了探,体内的魔气一丝也无,而这些亡魂大多是及凶及恶的。
这个紫云的茶怎得这般奇怪,喝个茶喝到冥界不说还将一身的法力都喝没了。
一道甚是温润的声音自忘川升起“阿楚,你且听我说,此乃……”一道甚是温润的声音自忘川升起,我瞧着昏暗的忘川,只见从忘川河中慢慢升起两道身影。
“此乃如何?你且与我说说,此乃如何。”一声暴戾响起,忘川河中的亡魂瞬间便四散而逃。
我只觉得胸口一闷,果真这些恶鬼的戾气很是强大。
我瞧着那模糊的两道身影渐渐清晰,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温润的声音有道:“天君此番并无甚想法,可你这般一闹,将好容易修好的仙魔关系又……”
“又怎得,许得他将暮云关在镇魔塔,就不许我去救他?”那人又逼近一步,直直盯着另一人的双眸:“天君又如何,暮云只是去应约且有未曾带兵,何来挑乱只说?”
若寻后退一步,直直盯着我,如星的双眸中显出一丝悲痛,然我却没瞧他一眼,便离开忘川,直奔九重天。
仙舞皑皑之处,一个紫衣华发的人立在天河之间,我瞧了他一眼,从没觉得他也是如此的碍事。
“紫云,我劝你别趟这趟浑水。”我声似厉鬼怒吼,紫云只淡淡的瞧着我,眸子里印出我乱飞的发和漆黑的衣袍。
我很喜爱这种漆黑的衣袍,因为除却狂傲之外还有一点是为关键,染了血受了伤,旁人也不大晓得。
紫云道:“我不是来阻拦的,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他直直盯着我,和蔼的眸子里映着隐忍,他淡漠出声:“若你当真不悔,我助你,若你此时回去,我亦助你。”
我也直直盯着他,瞧着他眸中的人声似厉鬼道:“魔界之事,当有魔族之人解决,天族,哼!”
我从没想过,紫云会在那时说帮我,然不管真假,有他这句话,我理当领了,可我彼时依旧冷着脸,全然没有一丝感激:“从今后,天魔两族势不两立,你,紫云上仙也与我凛楚势不两立。”
说罢我绕过他,直逼镇魔殿,我倒不是个不识旁人好意的人,然若他助我,天下必定打乱,会重蹈千万年前的覆辙。
当我在镇魔殿内找到暮云时,他身上的筋骨全断,内息全无,似一个死人般躺在那里,那一刻,我所思所想的是他要离我而去。
我一声怒吼,震颤三十三重天,离恨天的水奔流而下,九重天阙顷刻倒塌,天君领着天兵上仙来时,我正抱着暮云,一个劲的给他输内力,想要护住他的神元。
“凛楚,你好大胆。”天君近乎苍白的脸色下那可恨的双唇蹦出了这句话。
天君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丢进消魔池。”
我轻笑一声,他当真小看了我凛楚,小看了我魔族,上古留下来的血脉,窝囊了千万年,当真以为我不敢反击?
我将暮云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瞧见天君那慌乱的神色,我突然有点可怜他,他一直视魔界视我为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而此时,他竟在我面前这般害怕,呵!果真是……,果真是可笑至极。
“苮茆,你当真以为,我魔族好欺负?当真以为抓了暮云我便会死?当真是觉得我这么些年来软弱了些便好欺压?”他眸子里的我张牙舞爪,双眸血红,发丝惨白,然脸色却异常诡异,我道:“即便是将我丢进消魔池千万次,你,天族,也不会将我怎么样,莫要以为我好说话便觉着我好欺负。”
一步一个脚印,离恨天的水没过了十重天,眼看快要冲到九重天了。
“阿楚,快停下,若是离恨天的水冲下来,后果不堪设想。”紫云赶来时,我正准备一掌解决了天君。
我勾着嘴角,略显阴邪道:“若是天君愿意牺牲自己,我倒是可以考虑,不然,四界八荒关我何事。”
紫云道:“若是以我呢,若是我替他呢?”
我盯着紫云:“你若要如此,我也不拦着,这般威胁,是不起作用的。”
当年我很是喜欢他,将他接到魔界,替他劈开一道与魔界不相符的地方,而他竟为了天君的一句话,弃了我,我道是喜欢他,竟不与他为难,而今,我却淡然而之,竟不似以往那般难受了。
“阿楚……”紫云看着我,将话没有说完。
我跳下轮回井,用毕生法力护住了暮云,他跟着我受苦了,他跟着我,却从未享受过安稳的日子。
眼前一幕幕散开,化为云烟。
当年苮茆听了若寻的话,认为我放紫云回去是心有所图,便扣着紫云在镇魔殿生生受了千年的苦难,而暮云得之后竟自己冲上九重天,将紫云放出,却将自己困在里面。
我恨得咬牙!
我跳下轮回井之后,元神受损,折了万年的功力,在凡世间飘飘荡荡了几千年,期间若不是暮云护着,那怕我是上古魔王,也不能这般无碍。
以前的事我竟忘的一干二净,当年我觉着我与紫云自由,便是与他安好,而今,呵!却是这般。
紫云啊紫云,你让我记起如何,忘记又如何,我与他,与前世终究是苛然一梦。
暮云在我醒来时说过,即便是魔,也绝不屈于魔,彼时我还笑他,而今,却是他提点与我。
我想,这世间,终究不是我该待的。
忘川啊忘川,我此后与你一体可好。
父亲说过,魔,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四界之内万物,唯独这忘川之水,便是我上古魔族的克星,一沾灭精元,二沾灭神魂,再沾便削骨噬魂。
当我跳下忘川时,熟悉的那抹身影自远极速的飘来,而这些,与我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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