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永远为死者哀悼
——题记
我们即将远行,而前方是一片黑暗,并没有人为了你而特设路灯。这是一个人一生的预设。通常都是源于一些细小的烦恼。然后就是恰到好处的巨大的冲击。
一朋友说:“我最近的梦很混乱,可能是快开学的缘故吧。”
另一个朋友打趣道:“你去读书多好。我现在上班累得半死,正在考虑换个工作,但又怕新环境适应起来需要很多的时间,会更累。但是现在这份工作又太无聊。我正在纠结与焦虑但是我的睡觉很好,一沾枕头就睡着,没有梦。感觉这样一来,清晨醒来后跟没睡一样。嗯,还是有梦好。有梦最起码你的夜晚睡的不像我这么空虚。”
而我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释自己的梦:“有梦多好,可以让夜晚睡得不那么空虚。”我笑出了眼泪。这个朋友无奈地丢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
后来,那个朋友退学了。因为觉得所学的在他得知了学术腐败和导师以权谋私,任意妄为后。另一个朋友跳槽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反而发现老板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迫使他也要看眼色行事,他选择了退出。
两个朋友都转向了还在读研究生的我,问我该怎么办?我一时无语,说:“上学与工作的路已经这样,那你们就选择创业和出国呗?”
那个朋友说:“我同学毕业创业开公司赔了,现在为了躲债东躲西藏的,过得像个乞丐又像个逃犯。”
另一个朋友说:“我朋友出国留学了1年回来后现在却在高速路口收费站收费。每天以酒浇愁。”
我听后,又无语了。
朋友说:“我近期已经绝望了。”
另一个朋友应和道:“我也是。”
他们说:“你读书这么久,没有退学的打算?没有发现你所学的东西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屁用不顶?在那个时候你有没有绝望过?”
我被连珠炮的问题问蒙了。
当时,我也绝望了,但是轻微的。
我遐想着很久以前的童年,之所以普遍人认为珍贵与令人怀念,大多是因为那时可以因为极其细小的事情而感到快乐与满足,可以天真,可以无忧无虑地:比如每天一集的动画片,比如写完那作业的玩耍时光,比如一顿肯德基,比如你的作业得了一个优……
但长大后的现实如狼似虎,就在你难得高兴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场车祸,一次心脏病,一次脑溢血,一次意外被杀死……这一一的偶然即刻宣告了你死亡前的人生一文不值,死亡后被指数式遗忘的必然结局。明知道这是无可抵抗的事实。只是妄想似乎救了我们。“明天会给你新的阳光。”阴影却一直跟在有阳光的你的身后。
如此后,我们总在说改变,却十年如一日的颓废。承诺像屎尿一样被冲掉。夜晚睡眠呼吸沉重,梦得不好,一如清晨醒来的人生。
如此后,我要求自己被关爱与要求自己的死亡一样都隐含着你此刻无人来安慰你。你想要的和你所付出的不是等量齐观。你得到的漠然就是最终必然的结局。这怨恨不了别人,你的抱怨也无济于事。
如此后,我心亮如雪的时候,你沉睡正酣。终究不是一个节奏上的。所以散了,倒也自由。
其实以前也不是,只是没有意识到。童年也有,当我想看动画片的时候有人找我踢球。人此一生,爱的艰难也正因如此。时下,爱和性已经多是两种事情了。似乎,这从来就是两件事。也似乎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方能合二为一。这是唯美与现实的融合?归根到底只是一个理由。
人与人肯定会不一样。但是却因为总在消费着共同的利益成了表象的朋友,直到都均衡到自己想要的。然后各行一路。这就是从良知到利益的路。
一个朋友喝醉了,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他妈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旧调重弹的语气吹走了身边的朋友和一切可能。我尽量隐匿着我的情感,用以在最需要的时候全部调动。曾经我用了很久很久时间去积累,然后又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选择遗忘。这之间漫长的时间里我无所适从。
我感谢殊途同归,这可能是最慈善的一个词了。它告诉了你最后的结局你不会是一个人的死亡。会有很多人与你同一天死去。不必悲伤。但你死的那一天,通往阴曹地府的公车肯定很挤,每一天都一样。当你开玩笑自嘲地说出:“妈的挤得要死。”这之后,你还会无奈地对自己说:“妈的,我已经死了。”与人间没什么两样,都挤得要死。这是个玩笑,但开得如此清凉。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必须得冷静地承认,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甚至极其笨拙。在很多似乎结局已定的事情上总做着无谓的努力。也不能称之为努力。应该算作执拗。
我有时恣意的恰是我多年来无力的青春。我一直都笃信我能登上更高的山峰。但我也在一直忽略这前提。无人陪伴与同行,这是我所习惯的。荒原之上,我以为我可以走得虎啸龙吟,但一声炸雷过后,我步履蹒跚,老气横秋。就差哭爹喊娘了。
多少世代的人,都会踏上相同的路,无论你当时多么特立独行,你以为的与众不同。每一条路,其实都是殊途同归。
几个朋友的眼神游离中盯在了我的身上,周围蒸腾起鄙视的气氛。我一个人的眼神忙不过来,扫过每一个人眼睛。两个戴眼镜的,两个没有。一个有斜视,一个眼中有胎记,是蓝的。在这种僵持的气氛里,我最先离开。因为我无法解释这绝望。我的背后蒸腾起的氛围在我今后的岁月里从未阳光明媚。
时间艰难地在爬,有时候,我只想问自己一句话:我到底能撑得起什么?我问我自己你咋这么矫情?我不知道等待着什么希望,不知道在等待谁的安慰,不知道在等待谁来爱。我很怕。我很怕变成唯唯诺诺的人,但很不幸,我却走在了这条路上。
我不是不愿相信这世界的阴暗与潮湿,我是不敢相信。我怕曾经的坚持在一次阴影里的暗斗过后,一次潮湿的深处被扑灭火焰,在这之后,旋即崩塌。这正是我悲观背影背后里最深沉的担忧了。
举些带有偏见的例子。
韩剧《秘密森林》里一个小小的检察官非要执拗于那案件的最终谜底。韩剧《信号》里的那个警官非要执拗于那案件的真相。电影《熔炉》的那个老师,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里讲述的严嵩与徐阶各自的人生与持续20年的明争暗斗。曾经严嵩说:“那朝廷里的权奸当政一日,我就一日不做官。”后来,他成了明朝位列第一的权奸。
究竟,这岁月里,对曾经二十多岁的严嵩做了什么,又是什么,让徐阶心中秉持的良知与正义沉入心底里,20年之久。徐阶只是研究了人际间的利益。究竟是什么使得《信号》里的那个小警察以一个小小的人物执拗地要面对整个公检法利链条的肮脏?究竟是什么使得《秘密森林》里的小小的检察官以一个小小的人物要面对整条公检法肮脏的利益链条?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些人的观念?分别走向了一黑到底和视死如归的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究竟是为什么,有一部分人如此的不怕死亡。究竟是为什么有一部分人放弃了曾经心中的正直与良知。面对整个肮脏荒诞的世界与危机四伏的周遭,我们为什么要坚持那天真的想法,为什么要以自己孤胆般的执拗去试图抵抗,去试图反抗,去试图让所有人都活的得正直与成为一个好人?
有时候,我们的坚持在一瞬间崩塌,因为你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卢新宁在北大中文系毕业典礼上说了一段热血沸腾的话:“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
但是这样说的前提是,我们确实越来越不相信了。
我想,一切努力都会在某一日突然消解。措手不及。而后?我们绝望的很彻底。
多年来,一直寻找意义的结果就是清晰、明白之后是一片呆立,发现四方无人。等候吗?没车了。等人吗?没人了。等什么呢?一切都晚了。终究是意义累人,换来疲惫不堪的心。发现清晰变得模糊,明白置换成了不解。那这意义寻找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呢?是否颠倒了青春,迟缓了生命呢?
我们曾所追逐的所谓意义都在激烈地消解。甚至瞬间崩塌,直指绝望。如多年以前铁屋子里的鲁迅那执拗地不相信。
既然前方遍地废墟,那此刻的我不该应追寻着快乐的此时吗?而就是在这里,我迷失的一败涂地。很明显的是,这迷失是被动的。像是在一场世纪战争的前一夜里,一个士兵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无比荒诞性。比《第七封印》里的那个骑士在十字军东征后所忽然意识到的更具有荒诞感。这时候,这个士兵面临着自己心灵深处最艰难的选择。他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两难的处境,比以往任何两难的处境都艰难。打,违背自己那时此刻的良知,不打,违背了自己曾经当军人的誓言,怎么办?
这种情况,像《人民的名义》里的赵处长,当他第一次收钱时;像《秘密森林》里的检察长第一次收钱时;像《信号》里那个小警察面对警长说出的只要点头收手不再继续调查时;像《熔炉》里那个老师面对辩护律师高额的金钱与稳定工作保障的诱惑时,他的选择与原告律师的选择截然相反时;像严嵩第一次意识到把嘉靖拍马屁舒服时所获的偶然的利益时;当徐阶忽然放下自己心中的良知转而研究尔虞我诈的人际间的权谋利益时;当《第七封印》里的那个骑士忽然质问自己这场战争的意义时……就在某日某时,你曾经坚持秉持等待的东西旋即崩塌,突然绝望,然后呢?
很明显,你要么像《秘密森林》里检察长最终选择跳楼自杀;要么像《信号》里的警察选择坚持调查,最终悲惨被杀;要么最后像赵处长一样填满了整个豪华别墅不敢花出去的钱;要么像《熔炉》里的那个老师坚守底线要么像原告律师放弃这底线;要么像《第七封印》里的骑士执着地与死神下着苟延生命的棋;要么像严嵩一样开始选择逢迎拍马;要么像徐阶一样开始沉默,开始20年漫长的泣血般艰难地等待……
在这一个截点上,有的人变成了好人,有的人变成了坏人。而这就是最真实的社会,在某日的某时我们都会遇到绝望如排山倒海的气势而来的时刻,那一刻,决定着你的改变。
这一改变关乎什么呢?勇气吗?绝望后虚妄的堕落吗?那希望写在哪儿呢?
写在绝望的深处吗?有惊喜吗?在哪呢?
远行的人与即将远行的人们,你们晚上睡觉有梦吗?你们前方的路灯在哪儿呢?你们预设的美好的人生凭借着什么呢?在你们路过的每一座城里,某日某时的你绝望时,谁将来安慰你呢?谁又在一旁讥讽与嘲弄你呢?谁将与你同行?
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到底他妈的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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