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
之前看过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这本《活着》是第二本,篇幅不长,一个下午和晚上就看完了。但是真的很受触动,不论是流畅度还是余华的概括精炼,能用短短一本12万字的小说叙述无比清晰跨度大半生的富贵的故事。
很多人确实不能清晰的表达自己的过往,自己的一生是自己最应该付出热情去审视的一件事。
谁知没多少日子,连家里的锅都归了人民公社,说是要煮钢铁,那天队长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来砸锅。
这本书的跨度从建国到80年代吧,这其中发生的大事都涵盖了,特别是50-70年代,没有多么大的角度,全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视角去写,很多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一个普通人首要的是接受现实,没有愤青、没有不甘,没有呐喊,更没有反抗。这片土地的人民就是这样的善良又能忍受苦难。
一听这话我傻了,我还正担心着桶底煮烂了怎么去向队长交待,谁想到钢铁竟然煮出来了。队长拍拍我的肩膀说:
“这钢铁能造三颗炮弹,全部打到台湾去,一颗打在蒋介石床上,一颗打在蒋介石吃饭的桌上,一颗打在蒋介石家的羊棚里。”
用水煮锅碗瓢盆来大炼钢铁,一连煮了好几个月,最开始壮劳力煮,后来每家每户轮流煮,可是这么些认认真真不敢一丝懈怠的煮一万年也没用。那这些人的劳动有什么意义?如果从他们的目的来看,没有。
但是人一生中的两三年就这样过去了。一生中遇到几次这样的事,也便都浪费过去,所以,人生有什么意义?从结果看,没有。人生的意义在于一天一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的所想,所感,所爱,所希望的,所背负的责任。
从富贵来说,便是一家人的相守,哪怕做着无意义的大炼钢铁,也是两个人半夜一起做的,大半夜困的要命也是人生历程的一部分。
人生无论经历好还是坏,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与坏,在于怎么看。一般人在临死以前才会放下一切的执着,因为再去论好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像这样的大炼钢铁,不要觉得现在不会有,刚刚过去的三年难道不是吗?
我想着肯定是桶底煮烂时,钢铁煮成的。要不是有庆出了个馊主意,往桶里放水,这钢铁早就能煮成了。
哈哈哈,我看这一段的时候笑岔气了,富贵的媳妇儿一次失误便炼成了钢铁,这大半年大家都在做无用功。而这个无用功正是他儿子当初提出来的,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认为应该加水煮,然后更可笑的是一村的大人没有一个懂的,就这样练。
乌合之众里所说,群体是没有理智的,群体的智商是直线下降的。某莲花也一样被群体哄抬起来,有些人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信一个希望,聊慰人心而已。
“从明天起食堂散伙了,大伙赶紧进城去买锅,还跟过去一样,各家吃各家自己的。”
当初砸锅凭队长一句话,买锅了也是凭队长一句话。食堂把剩下的粮食按人头分到各家,我家分到的只够吃三天。好在田里的稻子再过一个月就收起来了,怎么熬也能熬过这一个月。
烙大饼似的,一句话就可以180度大转弯,不是说家里的芝麻烂谷子事奥,是几亿人的事也可以这样做决定。余华写的可太好了!
食堂散伙以后,村里人家都没了家底,日子越过越苦,我想着把家里最后的积蓄拿出来,去买一头羊羔。羊是最养人的,能肥田,到了春天剪了羊毛还能卖钱。再说也是为了有庆,要是给这孩子买一头羊羔回来,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有庆短短的一生其实蛮幸福的,还没有经历生活,一直上学、沉浸在养羊的日子里。
那时候的一袋米,可就是山珍海味了。一家人有一、两个月没尝过米的味道了,那种高兴劲啊,实在是说不出来。
是啊,快乐和痛苦是相伴而生的,没有饥肠辘辘就没有一碗粥都胜似琼浆玉液的感觉,人活的都是自己的感觉,感觉幸福也许就是真的幸福。有些人金玉满堂也感觉不到幸福,不知足的。
可不能让别人家知道,家珍是把米藏在胸口衣服里带回来的。等一家人回到了家里,我关上门插上木销,家珍这才从胸口拿出那一小袋米,往锅里倒了半袋,加上水后凤霞就生火熬粥了。我让有庆站在门后,从缝里看着有没有村里人走来。水一开,米香就飘满了屋子,有庆在门后站不住了,跑到锅前凑上去鼻子闻了又闻,说:
“好香啊。”
粥熬成后,我们一家四口人坐在桌前,喝起了热腾腾的米粥。这辈子我再没像那次吃得那么香了,那味道让我想起来就要流口水。
这一生普普通通可也尝过了快乐、痛苦。所有的一切就是体验一把的。
我们是平民百姓,国家的事不是不关心,是弄不明白,我们都是听队长的,队长是听上面的。只要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想,怎么做。
是啊,独立思考的能力是最难的,可是谁又能说这样稀里糊涂就是愚蠢?清醒又能怎样呢?清醒地人更痛苦,就像我女儿最近唱的歌let it go吧,除了放下,我们谁能扭转时间,奈何得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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