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

                李大哥（小小说）

                文/刘艳珍

    杨苏离开小洼村四十多年了，至今都忘不了那艰苦的劳动生活；忘不了那浓厚的乡土气息；忘不了父老乡亲的关爱之情。李大哥当年担任生产队政治队长，对知青们格外照顾，他认为：这些年轻人就像小鸟，黄嘴牙子还没退净，翅膀还没太硬撑，就离开父母，到这山沟沟里来种地，真是吃苦哇。

      李大哥本名叫李桂元，个子不高，精瘦干练，性情温和。高中毕业回乡务农。他很有才气，能说会写，是小洼村不可多得的人才。知青下乡插队时，李大哥已经建立了小家庭，有了一双儿女。李大嫂是个美人，下嫁给李大哥，也是因为他有才气，真是郎才女貌啊！

      下乡插队，第一天铲地，杨苏就落了后，那拢台上荒草封住了小苗，得抓紧把荒草除掉，小苗才能沐浴到阳光雨露，茁壮成长。杨苏累得汗流浃背，抬头看看集体户的同伴们，都比她铲得快。她累得真想躺在拢沟里不起来。太阳火烧似的晒人，泥土蒸发出的气息味，让她既熟悉又陌生：“这可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哇！那小洼村的乡亲们怎么能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呢？”

      杨苏想着，直起身子休息一会儿，双手隐隐作疼，磨出的泡破了，锄杠上血迹斑斑。她真想哭，又怕人笑话，只好硬挺着，忍着疼痛往前赶趟子。这时，孙强来接她的这条拢，她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向他摆摆手，以表谢意。孙强是集体户的老生，六八年下乡，杨苏是七三年下乡。地头边，社员和知青正在歇气。政治队长李桂元走过来，一看杨苏的手磨坏了，赶紧让她到村卫生所去包扎，并对孙强说：“你陪她去吧，她刚来，不熟悉村里的路。”

      “她手让锄把磨坏了？”

      “可不是么，我也刚看到。”

      “你俩快走吧，剩下的我来铲”。

      李桂元说着，就弯下腰去铲地。

      杨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李大哥就像亲人，对我们知青处处照顾，前些天，还到集体户帮我们磨锄头、安锄杠。男女生围着他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他给我们讲小洼村的由来，就像讲神话。”

      杨苏随着孙强往村里走，

      孙强说：“刚插队都这样，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你刚下乡铲地，也磨破手了么?”

      “没有。”

    “那就得了呗，还是少数人手不扛磨。”

    “也有的一到下地干活就哭。”

    “真没出息！”

      “就是呀，哪像人家杨苏哇，铲地手都磨破了，还不声不响地闷头干活。”

      “你讽刺我?”

    “我这是带着褒义的讽刺。”

    “你调皮！”

      他俩走一道说一道。小洼村真好，山清水秀，村民过着简朴的生活。自从知青插队，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村子热闹了，多了劳动力，一批批的抽调回城了。知青们有盼头，可小洼村的农民呢，他们盼什么，只能是日头没等出来就劳作，日头落山才休息。就像李大哥，一辈子都在农村劳动生活。

      晚上，李大哥李大嫂请杨苏和孙强吃饭，烙得黄油油的黏米饼子，辣椒炒鸡蛋，土豆白菜汤。杨苏边吃边夸奖道：“大嫂可真会做！”

      “这才是正宗的农村饭。”孙强附和着说。

      李大哥让他的两个孩子跟孙强学唱歌。杨苏这才知道孙强是音乐人。守着这样的音乐人，自己也要受到音乐的熏陶。

    入冬，打完场，集体户一帮男女生上山打柴。途中，杨苏向孙强学唱歌，孙强不耐烦了，“这么冷的天，哪有心情唱歌呀，嘴都要冻上了！”

    杨苏生气了，一个人甩开了一群人，往山上走去。

    山上白雪皑皑，走一步一个脚窝，雪深的地方，踩上去，还会陷到膝盖以下。打柴禾是个苦差事，孙强带领大家满山满岭捡干柴禾，运到山下。歇气啃着硬馒头。李大哥赶着马车来帮着运回去。忽然，孙强想起杨苏没下山，“她是不是跟我怄气，故意拖时间不下山呢？不行，她万一有个一差二错，我还说不清了。”想到此，他就往山上跑，“你干啥去呀？”李大哥问他。

      “我去找杨苏。”

        “我们一起去找。”李大哥说。

    其它人往车上装柴禾捆子。

      孙强和李大哥往山上走，寒风呼啸，卷起残雪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李大哥说：“杨苏是迷路啦，快抓紧找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树林，大声呼唤着杨苏的名字。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哎，我在这儿！”

      他俩朝那个声音跑去，只看见有个蓝点，原来是杨苏的蓝围脖在寒风中摆动。他俩跑上去，一看杨苏掉进了一个大坑，人快要冻僵了，就赶紧往上拽，可算拽上来了，孙强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给杨苏穿上。他俩拖着杨苏往回走，李大哥一脚没站稳，脚脖子崴了，疼得他直咧嘴。孙强赶紧去搀李大哥，不知顾谁好了。杨苏微弱地说：“都怪我，看见那边灌木丛中有小红果，就过去采摘，谁想陷进了暗坑了。”

      “小馋猫！”孙强说完这句话，感到很侥幸，至少杨苏不是由于他才遇险的。

      李大哥的脚肿了，下山还得挺着当车老板。男女生一忽涌上来，七嘴八舌问原由，就都坐上柴禾车回去了。

      杨苏回去养了一阵子身体，就带了东西去李大哥家探望，他的脚好了，能走路了。李大嫂很热情地招待。杨苏怀着感激的心情说着话，“大哥大嫂就是我的亲人，以后就是离开这里，我也会常来看望你们的。”

      “杨苏啊，你要不嫌弃，你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大嫂说得可实在了。杨苏每次从城里回来，都带些礼物送给李家。

      在以后的岁月里，孙强还主动教杨苏唱歌。让她在众人面前唱，一直唱到了公社汇演，杨苏和孙强双双考进了市歌舞团。

      后来杨苏和孙强就走到了一起，成了相亲相爱的夫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孙强出了车祸，当时就没了。杨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带着女儿到外地待了很长时间，才不得不回来。她去了小洼村，李大哥李大嫂正好在村里，因为儿女都在城里工作，老夫妻时而住城里，时而住乡下。见杨苏来了，李大哥李大嫂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当听到孙强不幸去世的消息，二位又是一阵伤感、心痛。晚上，杨苏睡在这大炕上，又想起了当年插队做知青的往事。李大嫂睡不着觉，杨苏就陪她喝点酒，她说：“真可惜孙强了，岁数还不算大，就早早地走了。你嫁给他没有错，他做事可仁义了，让人想。”听了李大嫂的话，杨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一晃又有两年没到小洼村去了，杨苏时而给李大哥李大嫂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那天，杨苏拎着东西从公交车上下来，只听有人叫她的名字：“杨苏。”她站在车门不远处朝车上瞅，一个小老头正笑眯眯朝她看，她惊喜地叫了一声：“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