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之乐章
今天上午在给新员工进行面试时,突然手机响起,看到是父亲来电,稍显惊讶,往日他知道我工作时比较忙,很少来电。
”爸,怎么了?“我走出会议室,抢先开口问道。
”你大伯走了。"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
我拿着电话,站在过道里,整个人一震,呆了很久。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人措不及防。
也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大伯在路上骑着电瓶车,突然摔倒,导致颅内出血,幸好被发现及时,得以送医抢救过来,但昏迷了好几天,经过几个月的恢复生活也算得以自理。
前段时间大伯去医院做复查,发现脑部出现积水,便去医院做了微创手术,谁料想不幸来的那么快。
印象中,姐姐在苏州读完初中就来了上海,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大伯和姑姑则长期住在苏州老家,隔段时间来上海看望一次。
大伯的身材比较精瘦,说话带着浓浓的苏州口音,语速一快,我便不能完全听懂。
父亲和大伯的关系一直很亲近,记得小时候有好几年的暑假我都是在大伯家度过的,那时候大伯和姑姑还住在唯亭镇上的老房子里,门口就是312国道,个子矮小的我总喜欢爬到桌子上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来往的车辆和国道沿线的火车,一坐就是一下午。
唯亭镇属于很典型的江南小镇,房子的围墙都被刷成了白色,每逢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斜顶的黑色瓦片流下来,滴落在街道灰白的石板路上。
一条小河横穿过整个小镇,每次吃完晚饭,我便偷偷跑到石桥上,扒着栏杆,看着小船从桥下慢慢穿过,船上的伙计不时还会和岸上的行人吆喝几声,那时候大伯总会站在桥的不远处,边抽烟边和街坊邻居闲聊。
前些年,大伯在阳澄湖承包了一片湖,开始了养蟹的生意,旺季的时候,很少能见到他回来,晚上也都是在船上住着。我住的那段时间,每次吃了午饭,只要天气允许,总是吵着要去坐船,姑姑一直说总去有什么好玩的,大伯很宠我,不顾姑姑的话,穿上外套,便带着我一个人出门去了。
我喜欢迎着风,坐在船头,看着阳光照在阳澄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大伯则站在船尾看着远处,把控着船向,眼神专注而朴实。
船径直行驶到养蟹区后便开始减速,这里的水草较多,利于蟹的生长,大伯收起船桨,慢慢缓行,不远处的湖中央有一艘较大的船,固定在那里,随着波动的湖面微微晃动。
大伯踩着船的边缘,熟练地从船尾走到船头,笑着伸手摸摸我的头,问我风吹的冷不冷。
我们在大船上稍做休息,大伯便带上蟹笼,换上摇橹船,开始一个挨一个的从地笼里收蟹。
一圈兜下来,下午很快便过去了。夕阳西下,大伯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脸上略显疲倦。我盯着满满的两个蟹笼,时不时的拿着手中的水草逗玩着试图往笼外伸的蟹钳。
印象最深的是大伯有一双神奇的手,从笼里挑出的蟹,只要在手上稍微掂一掂,便知道是几斤几两。
下午捕获的两笼蟹很快就被按大小份量分好,放置在不同的蟹笼里,明天早上等待它们的命运就是被带到集市去贩卖。
大伯平时不太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做事。
分完蟹,大伯把我叫到一边,拿了一只二两左右的蟹给我看,让我捏捏蟹脚,笑着问我:“捏上去感觉怎么样?”
“好像软软的。”
“对,这样的蟹说明蜕壳还不够充分,并没有长足。”说完便将这只蟹放回了湖里。
接着又耐心的教导我怎么通过蟹肚的颜色以及蟹钳的毛色去区分阳澄湖养殖的蟹和市面上所谓的“洗澡蟹”。
一心只想着划船的我,似懂非懂地听着。
晚上的阳澄湖格外宁静,偶尔水面会传来“噗咚”的声音,远远的湖岸上能看星星点点的灯光。
秋天的夜晚略有一丝凉意,漫天繁星布满天际。
“吃饭啦。”只见大伯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招呼我进船里吃饭。
“哇,好大的蟹呀。”我兴奋的叫了出来,眼前那只已经蒸熟的蟹看上去足足有半斤。“大伯,这么大的蟹不都是拿去卖的吗?”
“快吃吧。”大伯略带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吃完早点睡,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要出发去集市了。”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睡意突然袭来,迷迷糊糊地看见大伯一个人坐在船头抽烟,抬头望着星空,略有所思的样子。
“大伯一个人住在船上会不会害怕呀?”我还没来得及想完,便已睡着。
在阳澄湖的某一片水域,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有着大伯的身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有机会,我想再去那里看看,看看那片熟悉的水域,看看那只属于我和大伯的记忆。
我不曾相信命运,可有时在命运面前我们却又是如此渺小,任谁也无法预料。
不曾远行,吴侬细语犹在耳畔。
云卷云舒,碧波泛舟停于湖畔。
如今阳澄湖的夜空,又会多一颗明亮的星与我们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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