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欢欢

欢欢死了。昨天下午，妹妹告诉我这个消息。昨夜，我睡得恍恍惚惚，不知是梦里还是心里，到处都是欢欢的影子。

欢欢是条普通的狗，普通到不知它是什么品种。它几乎和所有农村的土狗一样，身材高大，全身白毛，毫不可爱。我现在已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或者是妈妈买的，或者是别人送的吧？在我的概念中，它好象我的家庭成员一样，老早老早就在我家了。

欢欢很有灵性。除了天生灵敏的听觉、嗅觉，它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它从来不咬亲戚，不论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这些年来，哥哥、姐姐和我相继结婚，对方家人第一次上门欢欢从来不咬，连象征性地叫都没有，反而温和的摇着尾巴。妈妈总是逢人就夸，说连狗都认得这是亲戚，所以做亲家她是绝对放心的。等我们有了孩子，再回老家后，孩子们有的抱着它的头，有的抓着它的尾巴，说是和它玩，实质是在欺负它，但我们都很放心，它是绝对绝对不会咬的。但欢欢对邻居就是不一样，连住对门最熟悉的婶婶它都会咬，哪怕婶婶一天来几趟。如果婶婶来家里借个什么东西，非得妈妈送出大门才行，她是绝对拿不出去的。

欢欢很通人性。早些年，爸爸在外上班，我们姊妹在外面工作、上学，家里只有欢欢陪着妈妈。后来，妈妈也住到城里，家里请了个表叔来看门。每当我们周末回去，一听到汽车停下的声音，欢欢就开始叫着、跳着、哼哼着原地撒欢儿，离它近些，它就会伸出前爪直立起来向你跟前蹭，再近些，它还会伸出舌头舔你……和欢欢处了十几年，处出了很多感情。每当回去，我们总是会带给它很多好吃的。或许在心里，我们早把它当成一家人了吧。

妈妈去世那天，正好回了老家。当她突然发病抢救无效时，欢欢仰天长啸，惨叫响彻整个村庄。在料理后事的几天，欢欢无精打采，对好吃的也无动于衷，蔫了整整一圈儿。后来，爸爸告诉我，他看见了欢欢的眼泪。其实，我何尝没有看见，那一双含泪的眼睛分明饱含着感情，我几乎不敢正视它的眼睛，怕自己止不住要再伤心。再后来的几个月里，家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欢欢的存在带来一丝生机。妹妹总是说，她不愿意再回老家，不愿意再看到老家的房子。空空的老家，空空的房子，空空的院落，只有可爱的欢欢，让我们无限亲切。我明白，它的身上，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欢欢应该有十几岁了吧，爸爸说，对于狗，这算是长寿了。它应该是自然死亡的，没有任何生病迹象，晚上还好好的，早晨就再没醒来。听到它死的消息，爸爸一再嘱咐表叔，把它埋在苹果树下，让它永远陪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