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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连载(4)

《槐荫》连载(4)

作者: 十方居士 | 来源:发表于2020-02-23 21:29 被阅读0次

第四章

春兰虽然顺从了哑巴,其实她与对方一点爱情都没有。她只是因为哑巴对刘家有好处,尤其是对她和两个孩子真是太好了!她知道哑巴为什么对她们好。她想,哑巴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她觉得人生在世必须有知恩相报之心。因此,她才决定报答哑巴。春兰原打算只给哑巴一次机会,因为哑巴是个好人,应该让他也尝尝人生的味道。春兰和哑巴发生关系以后,心里常常惦记着薛仁道,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曾多次拒绝哑巴。哑巴见对方不乐意便转身离去,一点都不强求。过后照常给刘家担水。

薛仁道尝到了贩卖大烟土的甜头,一门子心思钻在钱眼里日积月累手里有了本钱,生意越做越大,便开始走南闯北出远门。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接触,慢慢地便沾上坏习惯。好在他跟的师傅还不算太坏。王二虎和大烟土打了许多年交道,却能把握住自己,从来没有尝过一口大烟。王二虎赚下钱既不抽又不赌。只是好喝两盅酒,还有爱玩女人。就这两样嗜好也是很有分寸。江湖上有句俗话:“喝酒不醉嘴味高,贪色不恋呈英豪”王二虎牢记在心,并成为告诫徒弟的口头禅。有师傅的榜样,薛仁道赚下钱也就是喝点酒,遇时也难免玩玩女人,却能把持得住,不让自己陷得太深。薛仁道在外面有了女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一长,村里人难免风言风语……春兰心里便对他有了看法。

春兰开始把薛仁道和哑巴放在天平上掂量,她觉得薛仁道虽然是个好男人,经过时间的考验,对方不是她心中想要的那种男人,哑巴既像头驴子又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与薛仁道相比较,她更愿意接受哑巴这头驴子。以后的日子里,她便不再拒绝哑巴,有时候还向对方表示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春兰与薛仁道的距离越来越远;与哑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一九三七年日本人发动侵华战争,由于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东北三省很快沦陷。一九三八年春节前后,玄城百姓嚷闹的人心惶惶,都说日本人已经占领石家庄,正向华北地区大面积进攻。“正月十五闹龙灯”是中国人留传已久的风俗。每年正月十五玄城各乡村都要组织“龙灯、狮子舞、高跷、烂推车”等戏耍队伍,敲锣打鼓,进城和买卖家一起,扭秧歌,闹红火。孙之绍是最爱看红火的人,每逢正月十五,他都要进城去观赏红火热闹。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和往年不同,因为不幸事情终于发生了。日本人正月初十就攻占了玄城,老百姓个个垂头丧气,没人组织闹红火了。孙之绍吃过早饭,正要出去上厕所,突然听见村内九龙槐下的钟声“嘡、嘡、嘡”地响了起来。过了年时间不长,村里人都知道,没有重大事情,九龙槐下的钟是不能随便敲的。

听到钟声孙之绍感到疑惑不解,挠着头从家里出来,走进外院的厕所里大便。孙之绍蹲在厕所里思考:今天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是人们进城看红火的日子,是什么人敲钟呢?往年可没有这样的规矩,难道村里出什么事了?孙子绍带着着满脑子疑问刚从厕所出来,就见薛仁道从外面慌慌张张张地跑进来,喘着粗气,说:“孙大叔,不好了,日本人来了,已快到咱们村口上了。听说日本人攻占玄城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村里人怕的不行,许多人扶老携幼都往村外跑呢!春兰胆小,怕出去遇上日本人不敢往外面跑,在家里抱着孩子们哭呢!”薛仁道的话还没说完。哑巴气喘吁吁跑回来,指着外面“哇哇”大叫。孙之绍立刻明白了“噢!原来是这样。”然后朝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便不吭声了。又面向薛仁道,说:不要怕,咱们想办法对付‘狗日的’。”

孙之绍说完,举起右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脑袋,定了定神,然后问旁边的薛仁道,有没有穿过的脏衣服?薛仁道说:“脏衣服还愁呢,染坊里有的是的。”说完愣在那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孙之绍点了下头说:“有就好”,转身进屋拿出一张麻纸,铺在桌子上用食指蘸着墨汁,写下如下文字:“公告:最近本村发生严重瘟疫,村中已有三人死亡,为避免传染,远近亲朋好友以及过往路人尽量远离。槐树堡村公所启示。写完交给薛仁道,让他赶快出去贴到村东口岳庙背后。然后,拖着哑巴的手说:“快点,跟我来!”孙之绍拖着儿子的手从院里出来,看见街上乱纷纷地,女人扶着老人、抱着孩子;男人牵着牲畜口、担着包裹,大家全朝村西逃命,准备逃到洪河西岸的村庄躲难。放羊的牛小赶着羊群,走在人流中间,浩浩荡荡……景况混乱不堪。

牧羊犬“黑虎”在羊群后面跟着,看见有人拽着哑巴的胳膊,“呼”地扑了过来。眼看就要衔住孙之绍的的手腕,急得哑巴飞起一脚,踢在黑虎的左腿上,黑虎“汪汪汪”地叫着跑到一边,转向它的主人申冤!牛小抚了抚狗头,走过来和孙之绍搭话,想让哑巴帮他护羊。孙之绍说:“往哪里跑呢?自古常言:跑了和尚跑了不庙。听我的话别跑了,先把羊群赶到刘家院里再说!”孙之绍说完,又抬起头来转向逃难的人群,大声疾呼:“乡亲们,日本人已快到村口上了,你们跑的再快也跑不过日本人的洋枪洋炮。听我的话,各回各家把大门全关住。院里没大门的人先到有大门的院里躲避一下。”槐树堡的村长马德智正要孙之绍商量对策,马村长听了对方的话,接住说:“孙之绍先生说的对,听他的话,大家就不要跑了,各回各家把大门关起来,没有大门的先到有大门家的院里躲避一下。孙先生既然这样说,他肯定想好对付日本人的办法了。”经他们两人吆喝,大部分人都停下来不走了,人们各想各的办法,都到背街小巷有大门的院落里躲避起来。

孙之绍拉着哑巴走进刘家院内,爬在哑巴耳朵上说了几句悄悄话,哑巴听后连连点头。然后从染坊里拿了件脏上衣,用食指蘸着黑色染料,在背部写了八个字“瘟疫患者,小心传染。”让哑巴穿上,又拿沾土的抹布,在哑巴脸上抹了两下。这时薛仁道已贴出告示,从外面进来,看了哑巴的打扮忍不住想笑。孙之绍和薛仁道对望了一眼(两人早已商定)。转头对牛小,说:“我们三个人出去一下,我们走后你把大门关上,别让羊儿跑了。”三个人从刘家院里出来,快步向东门外走去。刚出东门便听见对面人喊马嘶!孙之绍向薛仁道使了下眼色,说:“快点,咱们把思孝抬上!”薛仁道说:“大叔不用你动手,我一个人就行!”说完,用早已准备下的白毛巾捂住口鼻,让孙之绍帮他拿绳索系住。

薛仁道用手抚了抚捂在脸上的毛巾,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憋足劲将哑巴拦腰抱起来扛在肩上,大步向岳庙背后走去。绕过岳庙,顺着大道下了村边的高坡,便看见远处日本人的队伍正对着他,朝槐树堡方向行进。薛仁道扛着哑巴走到离岳庙一里多地的半道上,与日本人的队伍面对面相遇。一个骑着大洋马,腰里挂着洋刀的日本军官,旁边还有一骑自行车的中国人,头上戴着礼帽,估计是给日本人当翻译的汉奸。走在队伍头前的日本人枪杆上挑着一面太阳旗。后面排着两行扛长枪的日本士兵(大约有二十多个)。骑着大洋马的日本军官,看见薛仁道肩膀上扛着个大活人,喉咙里重重地哼了声。几个持枪的日本士兵“砉”地把他围在中间,明明晃晃的刺刀,距离薛仁杰身体不到三寸。薛仁道不慌不忙地把哑巴放在地下。持枪的日本士兵看见哑巴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口里吐着唾沫,不停地哼哼。几个人瞪着惊奇的眼睛,互相看了看,搞不清怎么回事“呜哩哇啦”乱叫。

骑马的日本军官把头转向身旁推自行车戴礼帽的人,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这个,什么的干活?”对方赶快把自行车放到旁边,从一个持枪的日本人腋下钻入圈内,弯下腰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哑巴。然后抬起头对薛仁道微笑着,说:“老乡不要害怕,太君不杀好人。只要你老老实实把话说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仁道说:“这是我兄弟,这几天村中有了瘟疫传染病,村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我兄弟患病最早却没有死,村里人怀疑他是瘟疫的传染源头。不让他在村里居住,逼着让我把他往外边扔。我兄弟虽然患了重病,但他还没有死。我正发愁往哪里打发他呢?”薛仁道说完假装流出几滴泪水。

躺在地下的哑巴,假装病成奄奄一息的样子,挣扎着好不容易翻转身子,伸出两只脏兮兮手,摸索着抱住薛仁杰的双腿……薛仁道乘机蹲下,用右手摸着哑巴的头,说:“思孝,村里的人闹的不行,他们说你带回来的传染病,村里死了好几个人全是跟上你害死的。哥哥没法保护你,哥哥对不起你!”说完假装用手擦眼泪。看到眼前的情况,戴礼帽的中国人,左手捂着鼻子,右手指着哑巴背上写的字,说了两句日语”几个持枪的日本人听了,纷纷向后倒退。挂洋刀的日本军官也听明白了,捂着鼻子把胯下的白马挽转,调过头去,日本军官边往远处躲,嘴里“哇啦、哇啦”吼叫。几个日本士兵立刻把枪收起来退到旁边。

戴礼帽的中国人紧走几步,赶到日本军官面前,先朝对方点了下头,又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叫了声太君,正准备汇报情况。日本军官却朝他摆了下手,戴礼帽的中国人感觉有点莫明其妙,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日本军官又朝槐树堡的方向走了两步,戴礼帽的中国人赶快跟上去。日本军官突然皱了下眉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岳庙后墙,转头问带礼帽的中国人:“那里,什么的干活?”说完,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对准他发现的目标。日本军官对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看后摇了摇头,又把望远镜从脖子上摘下来,转给礼帽的中国人。戴礼帽的中国人好像有点不习惯,对着望远镜看了半天,终于看清楚告示上的字迹。

薛仁道瞅准时机,故意含着眼泪央求对方:“这位老乡,你们来的正好,听说日本人医术高明,求你和日本长官说说,把我这个兄弟带走吧!已经是快死的人了,只要把他的病治好,我兄弟可以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卖命!”戴礼帽的中国人把麻纸上的文字内容,还有薛仁道说的话,翻译成日语,如实汇报了日本军官。对方听后“呜哩哇啦”说了几句日语,对部下挥了挥手;几十个日本兵便向原路返回,转到别的村庄去了。望着日本人背影,薛仁杰心里暗想:“多亏孙之绍的计谋超人,多亏他这些年倒贩烟土长了不少见识,想不到自己还学会了演戏。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哑巴临场发挥的天才,他们两人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终于把日本鬼子哄上走了。等日本人走远以后,薛仁道把哑巴扶起来,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土,高高兴兴往回走。村口上站了许多欢迎他们的邻居,大家异口同声说:“真是一对好兄弟,你们俩今天可是为槐树堡立下大功劳了!”

当天晚上,春兰特意买了两瓶老白干,炒了六盘菜,让孙之绍、薛仁道、塌鼻子哑巴,还有放羊二小,四个人坐在一起,庆祝智斗日本鬼子的胜利。四个人的酒量都不大,喝了个不亦乐乎。今天特殊高兴,春兰也捎带喝了几盅。孙之绍头一个离场,接着二小也赶着他的羊群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薛仁道当春兰的面,拍着哑巴的肩膀夸奖对方:“别看思孝兄弟不会说话,办事情比会说话的人也强。真是吃了啥也不可惜!”春兰听了感觉对方话中有话。便把他的话重复了一句:“吃了啥也不可惜吧?”后面加了个吧,叹号改成问号,话语便多了层意思。春兰说完,看看孙思孝,又看看薛仁道,三个人都喝了酒,感觉异常兴奋,三人站在那里相视而笑!那天晚上哑巴也没走,他们三人就睡在一个炕上,不过三个人全没有脱衣服。

哄走日本人的第五天,村里人都在传说特大新闻:街西头胡保生的老婆在张庄被三个日本人轮奸了;借本家大伯的毛驴也被日本人杀的吃了。胡保生感觉以后的日子没活头,跳井自杀了。尸体已被他张庄的姨兄弟送回来,暂时就在西门外土坡下面放着。胡保生是槐树堡最老实的一个人,相貌比较丑陋,娶过的老婆却非常漂亮,街上的好事人给胡保生老婆起的外号叫“白牡丹”并笑话其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胡保生喜欢老婆如同他的命根子。胡保生出身贫寒父母早亡,家里只有弟兄俩个,他是家中的老大,兄弟还没有成家。胡保生家里土地虽然不多,本人却有修理织布机的好技术,胡保生半农半工生活勤劳俭朴,小日子过的非常滋润。娶过媳妇不到两年,就赶上日本人侵略中国。

胡保生修理织布机手艺高明,与玄城一家织布厂东家关系特好。织布厂东家有个亲戚给日本人当翻译,消息比较灵通。正月十四下午织布厂东家专门派人告诉胡保生,明天日本人要搔扰槐树堡,胡保生得知消息心里非常着急,听说日本人到处强奸女人,他最担心的是家里的老婆,人见人爱的白牡丹。因此他首先想的是无论如何,必须把老婆转移出去。于是,胡保生便去找本家大伯胡世祖,把坏消息告诉了对方,并提出来借用他家的一头毛驴,并与对方商胡世祖听后,说:“这事非常重要,必须让全村人知道,你首先应该告诉村长。借驴的事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快去找村长吧!”胡保生从胡世祖家里出来,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没有去找村长。心想,回家先把自己要带的东西准备好,明天清早再说吧!第二天胡保生特意起了个大早,出去把日本人进村的消息告诉了村长。然后去胡世祖家里牵上毛驴,用绳子在驴背上绑了块褥子,让白牡丹骑上。把前天晚上打包好的银钱背在肩上,左手护着包裹,右手牵着驴缰绳,早早就上了路。胡保生洪河西岸没有亲戚,他选定的地方是离槐树堡十五里地的张村。因为,张村胡保生有个姨夫名叫范天良,在村里算是个差不多的土财主。范天良早些年开过织布厂,胡保生修理织布机的手艺还是在姨夫织布厂里学会的。

那天的天气有点阴,刮着轻微的东北风,十五里地,胡保生赶着毛驴、借着风向,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刚进村口正好碰上范天良的邻居,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对方的小名叫狗儿;狗儿是有名的懒汉二溜子,家里穷困潦倒,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狗儿看见胡保生牵着毛驴,驴背上驮着个大美女,眼睛便有点不够用了。边偷看、边搭讪着和胡保生打招呼:“老胡,这么早就来了!驴背上驮的是你什么人呢?”胡保生说:“不是外人是我老婆。”狗儿听后“哈哈”了一声,说:“我看你这人真是‘不看天气出凉粉’村里刚刚住下日本人,这么漂亮的货色摆出来,你就不怕让日本人拾掇了?”未曾想狗儿的话音刚落,从不旁边胡同里真就出来了三个拿枪的日本人。

白牡丹在驴背上坐着,身穿天蓝色旗袍;头上裹着一块红头巾格外醒目。三个日本人看见了提着枪小跑过来。对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嘻嘻哈哈”;一个捏脸、一个摸奶,其中有一个长相丑恶的日本人,拍着白牡丹的丰臀,“呜哩哇啦”。狗儿见势头不对,六只腿跑了。胡保生着了大急,放开手里的缰绳,与动手动脚的日本人搏斗,三个日本人一下子恼了,长相丑恶的日本人举起枪托,朝胡保生胯上猛击了一下。胡保生“啊呀”一声,跌倒在地下。另一个日本兵拿着明晃晃的刺刀,顶住胡保生的胸部,凶神恶煞地,说:“死了死了的!” 吓得白牡丹大声哭叫。日本兵不管女人的哭喊,一个搂着腰、一个抱着腿,把白牡丹拖进跟前的一所院子里,胡保生更加着急! 急中生智,他忽然想到包里的银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想用钱买通对方手下留情。

日本人用刺刀抵着他,看见同伙抬着“猎物”进了院子,便把刺刀收回去,转身要走。胡保生赶快爬过去抱住对方的右腿,日本人回头瞪起双眼,正准备拿枪托砸他。胡保生腾出右手指了指他背上的包袱。“哟嘻、哟嘻”日本人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日本人把剌刀尖顺着胡保生的肩膀伸进去。轻轻一挑,系着的包袱“嚓”的一声便断开。日本人弯腰将断开的包袱捡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乐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日本人笑完,右手拿着长枪,左手提着包袱,转身要走。胡保生紧紧地抱住对方的右腿不放。日本人抬起左腿在胡保生头上狠狠地跺了两脚,胡保生眼前一黑,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

过了一阵子胡保生醒了,想想刚才发生的事:老婆被日本鬼子糟蹋了,银钱也被豺狼叨走。驴呢,毛驴那里去了?他突然间记起了毛驴;如果连毛驴也丢了,怎么交待人家主家呢?胡保生想到这里,也顾不上胯部的疼痛,咬紧牙关站起来。四处瞅了瞅,连驴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他又回头看了眼那所院子,街门关的死死的,隐隐约约却能听见女人的哭喊……夹杂着日本人的“呜哩哇啦”大声浪笑。心里非常明白,完了,一切全完了。胡保生常听亲戚说,张庄村口上有眼老水井,水源很旺,却是因为水咸很少有人关顾。离水井旁边有棵大柳树,上面搭着两个喜鹊窝。胡保生儿时最喜欢大柳树和喜鹊窝,从小到大早以习惯了,逢年过节到张庄村走亲戚,他总要朝那棵大柳树望上两眼,关心一下树上的喜鹊窝。

光棍汉狗儿并没有走远,他舍不得丢下眼前的漂亮女人,他跑到一家人的房背后,伸出半颗头,目睹了日本人抢白牡丹的全过程,直到最后一个日本人提着胡保生的包袱走进院子,把街门“哐”的一声关住。狗儿看见胡保生在地上昏睡着,毛驴在路边乱跑,心里便起了歹念,紧跑几步,过去捡起地上的驴缰绳。狗儿拉上毛驴绕到村外,准备牵到远些的村庄发外财。不幸的是路上又遇到几个日本人,从他手里把毛驴夺走了。狗儿还算有点良心,把他看到和经过的事情(他把拉上毛驴想到远处出卖,说成是怕毛驴没人管跑丢了),告诉了范家。胡保生的姨兄弟全生慌忙从家里出来,发现白牡丹在那家街门前坐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两只眼睛肿得就像核桃,却不见胡保生。全生把白牡丹送回家里,又叫了几个人,把村里大街小巷都找遍了,结果连胡保生的点影子也没有找到。三天以后,有人发现那个井口旁边,放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国共两党领导全国人民,经过八年欲血奋战,终于迎来抗战胜利。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投降,国共两党为了争夺天下,又打了三年内战,双方大肆交锋,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当年的抗日战争。当时玄城归国民党军阀阎锡山统治,由于离阎锡山的督军省府较近,加上交通便利,阎锡山经常到玄城光顾,因此当地百姓少受战事牵连。那些年薛仁道和哑巴父子们滚在一起,养着两头毛驴种着几十亩好地,打下的粮食不分你我。

临近全国解放的前一年,槐树堡的土财主董长福在陕西做买卖亏了血本,急于处理东门跟前的一所院子,由于时势纷乱眼前无人下手,因此价格比较便宜。薛仁道用倒贩大烟土赚下的钱买下,把老婆和儿子薛云鹤一家接过来住进去。也就是开头说的槐北一号院。春兰自从和哑巴好上以后,连住生下两个男孩,后来又生下一女孩。薛仁道经常在外面,和春兰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不由得起了疑心,私下里问对方,春兰何不隐瞒地说出她和哑巴的关系。薛仁道听后一点都不生气,心里暗想,春兰原本就不是自己的老婆,何况自己也和别的女人睡过觉。女人也是人,女人应该有女人的自由。后来这三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只能马马虎虎。从此以后,两个男人养活一家人便成为公开的了。薛仁道没有兴趣给孩子起名字,哑巴又不会给孩子起名字,三个孩子的名字都由春兰瞎叫,中国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两个男孩子在她心目中比较值钱,就叫:大宝、二宝。女孩子便无所谓了,随上面的两个姐姐排行,就叫三女。随着孩子们长大定其中有两个孩子的眉眼越来越像哑巴,特别是二宝舌头较短,说话还有点口齿不清。孙之绍只剩下哑巴一个儿子,孙家后继无人,槐树堡的人都知道春兰、薛仁道、哑巴三人的关系,根据孩子的特征,邻居们都说二宝百分之百是哑巴的种。

一九四六年正月初九,是二宝的三岁生日,春兰先和哑巴通了下气,决定趁给孩子过三岁生日的机会,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孙之绍心中有数,为了表示做爷爷的心意,扯了六尺洋布,让老婆给孩子做了一身新衣服,蒸了一个大面圈、买了一把银锁。亲自送到刘家院里。春兰乘机告诉对方,要求孙之绍给大宝、二宝、三女起个大名。并说,大宝姓刘。二宝和三女应该姓孙。孙之绍听了自然高兴!微笑着说:“真乃苍天有眼!不让孙家绝后。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孩子的名字好说,一切顺从天意,大宝属牛,刘门中缺子,刘有留意,就叫刘大牛好了。今天是二宝的生日,孩子属虎,我看就叫孙小虎吧!三女更好说,顺着哥哥的名字叫成孙小英就对了。两个孩子的小名还叫二宝、三女,孙刘家早在三国时期就开始联姻了,今天咱们是实实在在的联姻,希望孩子们长大以后,孙刘两家还能像一家人似的。”

日本人在玄城地区占了八年,当地百姓吃尽了侵略者的苦头,槐树堡离城较近原本在劫难逃,好在孙之绍利用智慧,避过日本人刚来的锋芒。日本侵略者为了毒害中国人民,将国人的抗战意志彻底催毁,特意调来大量经过深加工的毒品“料子”。侵略者为了长期统治收卖地方人心,离城较近的村庄反而比其它地方安全,便于投机分子贩卖毒品。薛仁道出于无奈,有一段时期虽然以贩卖大烟土为生,不过遵照孙之绍的分咐,他是坚守良心底线的;只倒贩内地产的大烟土,从来没有倒贩过外国的"料子”。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投降以后,薛仁道便“金盆洗手”不再倒贩大烟土了。

一九四八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占领了全国的大部分地区,玄城周围早已成为共产党的天下,王二虎贩卖烟土感觉大气候不对,也洗手不干了。薛仁道为了长远利益,花钱置了三十多亩好地,自己一人耕种感觉势单力薄,又担心共产党闹土改受害,便主动提出来和孙之绍共同管理。中间夹着“大宝、二宝”孙家父子自然乐意!这样一来孙刘两家的关系更近了从此以后孙之绍便成为孩子们的亲爷爷。这年冬天,面对解放军的强大攻势,国民党统治下的最后一任玄城县长梁忠国接到上面的紧急指示,带领部下半夜里弃城而去,没动一枪一炮玄城和平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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