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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大中午,裹成“伊拉克人”骑着小电车去练车的路上,一辆骚包的大G慢慢朝我靠近,然后在这空旷车辆罕稀的路上和我并排行驶。
一个路口,两个路口,我忍不住扭头盯了眼这车。
心理感叹一百多万的车就是帅的同时,提防的加快了电瓶车的车速,想着超了它。
可它也加快车速,紧跟着和我并齐。
哟呵!这什么意思?难道是被我超了没面子?
我心想着,又故意放慢车速,想着让它超了我。
可它竟没加速,而是跟我同样放慢了车速。
依旧保持平齐。
不对劲!
我暗暗嘀咕,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不会想用这种方式撩我吧?
难道我裹成这样都能被看出来是个美女!
光是想想,藏在防晒霜衣下的嘴就要咧到耳根了。
于是,在下个路口等红绿灯时,我掏出手机暗示他:姐手机有电!快来要我vx!
更是频频转头朝紧闭的车窗看去。
就在我编织被“大G”帅哥搭讪的美梦时,车窗毫无症状的摇下来了。
驾驶座上坐的是我化成灰也认识的人——前男友!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朝我束了个中指。
然后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幸灾乐祸道:「哟,这不是前女友么!一年没见,科目二还没考下来呢!」
艹!这货还是那么贱!
我叫祝星,就刚刚,去练车的路上,遇见了我杀千刀的前男友。
更让我生气的是,我俩同一时间报的驾校,他已经拿到驾照并开上百万豪车了。
而我……还在练科目二。
我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死我来谁如意,但还是忍不住对着他骂了句:「贱!」
骂完的瞬间,红灯亮,我将车把拧到底飞了出去。
身后的大G慢慢追上,再次跟我并齐。
我加速他加速,我减速他减速,我停他停,我转弯他转弯。
你他妈有病吧!」我扭脸朝着他骂了一句:「跟着我干嘛!」
他没摇上车窗,我能清晰的看见车内装饰,还有他那张菱角分明帅气又欠揍的侧脸。
就是这张侧脸,就是脸颊上这个酒窝,当时把我迷的死死的。
被我骂的江贺没生气,而是气定神闲地说:「这路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让别人走了。」
说完摇上车窗,依旧跟我并排。
他这话说的没毛病,这路确实不是我家的。
我找不到回怼的话,只能跟他这么并排走。
到驾校我停车下车,他也停车下车。
只不过从他车上还下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戴帽子男生。
的个子,短袖下隐隐约约显现的结实身体。
我好奇(老色批)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听见江贺这厮说:「别看了,我外甥,刚高考完,比你小七岁,小七岁,你下得去手么。」
我嘴硬,回怼他:「小七岁又怎么了!已经成年了!」
他瞥了眼我,憋着笑说:「不怎么,就是,你不介意喊你前男友舅舅的话能试试。」
我:「……」
江贺的外甥跟我同一个驾校,这意味着如果我不尽快把科目二给考过的话,就要天天来练车,天天看见他!
一想到这,我就心烦的抱着被子在床上翻腾打滚儿!
为什么外甥练车要让舅舅接送啊!」我叹了口气,盖上被子安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就梦到了江贺。
梦到了我和他做同桌的那段日子。
是高三下半年,他因为发烧错过了分班考试的最后一门。
八十分之差,他错过了学校的重点班,被分到了我所在的普通班……
就咱们学校那个尖子生,之前上台发言那个,这次没考好,分到咱们班了。」
我记得,当时我还说他长得挺像梁靖康的,那他这次考多少分啊?」
人家一门没考都比你六门加起来多。」
我刚进教室,就听到了这一爆炸性对话。
我们这个班是普通班,成绩都在一本及格线左右。
而江贺呢?
尖子生,常年霸榜学校前三十,更是在期考被选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这无疑像个金疙瘩掉进了废铁里,左右看都稀奇。
所以报道分班的第一天,他成了讨论的话题中心。
我算是半个新生,因为美术集训,大半年没来学校,班里的同学也都不熟悉,就没参与讨论(主要是没人跟我讨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刚坐下,“金疙瘩”就来了。
是臭着脸来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情愿。
一个天鹅掉进鸡窝里,换你,你也不乐意。
大家都看出了他的嫌弃,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于是,江贺顺利把自己与集体孤立了。
而我,很不幸,成为了他的同桌。
我们两个“不合群”的人在前几天,沟通几乎为零。
他宛如一座冰山,除了刷题,就是刷题。
我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的酒窝偶尔会想,他会不会学傻?
不知道是不是我经常这么想,“心诚则灵”,反正江贺真学出事了。
是在自习课上,他奉班主任之命,在讲台上为大家开小灶,讲解三角函数时,突然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讲台下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爆笑。
他们从心底里渴望看这个“金疙瘩”出丑。
江贺用手将血迹抹去,但没什么用,很快又涌出来,滴在他白色的校服上,一大片。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递张纸,他们都在看笑话,更甚者有人小声说着「报应」「活该」之类的话。
我实在看不下去,拿着湿巾上前帮他擦干净。
你仰着头。」我说。
他臭着脸反驳:「身体后仰,血会从鼻咽反流,会误吸,从而引发更严重的问题。」
然后不听我的话,自顾自将身体微微前倾,用食指和拇指按压鼻骨下方鼻翼。
我当时觉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不上来让他流血流死了,或者,让他在讲台上尴尬死!
我正想着,江贺冷不丁蹦出一句:「谢谢。」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冷着脸又重复一遍:「我说祝星,谢谢。」
也就从那天以后,江贺辞去了学习委员的职位,再也不给班里的同学开小灶讲题,变得谁都不理更孤僻,除了我。
他对我一改之前的冰山态度,开始主动跟我讲话,给我带吃的,还时不时指点我学习。
有来有往,我也同样对他(除了学习。)
我们会一起去接水,一起去考试,一起去食堂吃饭……两个“不合群”的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他会说我「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我也会说他:「装逼,有本事你把我教会啊!」
就这样半年,他真把我教会了。
我成绩突飞猛进最后如愿去了川美,而他则是去了离我很远的首都医科大。
通知书下来那天,他约我去爬了泰山。
我们两个跟着旅行团到山底,然后租了衣服和拐杖,呼哧呼哧爬到到山顶,对着夕阳拍了照吃了同一碗泡面。
就在我喝泡面汤时,他在我旁边忽然说:「祝星,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咳!咳!」我被这句话吓到,呛了一口泡面汤。
他急忙拿纸给我擦,边擦还边说:「你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大哥!你这是给我表白啊!我能不反应大么!
见我不说话,他着急又问了一遍:「你愿不愿啊。」
你怎么这么心急。」我小声的嘟囔。
他忽然捧住我的脸:「我怕你去上大学就被人抢走了!就剩半个月了,我能不心急么!所以你愿不愿意。」
我看着他着急又紧张的表情,身子突然朝他靠近。
这货还以为我要亲他,果然闭上了眼。
看着他红起的耳根,我恶趣味伸出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我愿意。」
我咬着牙刷,回想着昨晚的梦。
羞耻啊!荒唐啊!
又不是结婚!还我愿意!
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震动,我擦干手拿起看了眼。是我科目二预约成功的短信。
我截图发给教练,给他留言说:【教练,已经约好了,下周五考试。】
他过了十分钟才回我:【好的,还是老时间。认真练!就剩一次机会了好好把握。】
看到这个回复,我心里吐了口老血。
就剩一次机会了,科目二考试只能预约五次!五次啊!
我前面考了四次都没过!我怀疑和江贺分手后他诅咒我了!
欲哭无泪!
说来,也真是倒霉,第一次考试技术不熟练压线可以原谅,第二次起步急熄火也能原谅,但第三次挂挡又弹回导致溜车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是车啊……我挂挡了!它自己弹回来了!我解释也没用啊,系统已经通报我考试不及格了。
又第四次考试。
我心想连考带练都一年多了,这次总该过了吧!结果因为网络延迟,通报延迟,我提前解开安全带又不合格!
真的要气死了!现在就剩一次机会了!我把该踩的坑都踩过了,不可能犯的错误也都犯过了!我就不信这次还考不过!
怕晒黑的我再次裹成“伊拉克人”,骑着我的小电车出发了。
环顾四周路两侧,很好!没有大G!没有江贺!安全!
正沾沾自喜,身后传来“嘟嘟”按喇叭的声音。
骚包的江贺,不,骚包的大G再次驶来跟我并排。
车窗摇下来,戴着棒球帽的江贺跟我摆手说了声:「嗨害嗨!前女友!」
我没理这厮,将车把拧到底,他紧跟着我,一直到驾校。
还是跟昨天一样,他那个188的外甥去练车,他则坐在驾校的椅子上,看我们练车。
教练坐在我车的副驾,跟我唠嗑谈起江贺说:「你看看你男朋友,你俩当时一起报的驾校,他都拿到证两年多了,你还在练科目二。」
我撇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那厮,咬牙切齿纠正教练:「是前男友!」
对,我和江贺是一起报的驾校,在我们大一的暑假。
那时候我们还是恋爱甜蜜期,他天天骑着小电车来我家接我,然后带着我一起去驾校练车。
夏天练完车很热,他会带我去吃沙冰,冬天去练车时很冷,他会在路上给我买个红薯暖手。
我们那时一起报考的科目一,一起刷题一起约考,最后一起考过。
很顺利,可这份顺利到大二开始变了。
大二寒假考科目二,他一把过,我却挂了。
因为侧方停车压线。
我考完出来看见他就开始哭。
他搂我进怀里,安慰我:「没事没事,十天后还能重新约考,这个寒假肯定能考完。你别有压力,我们暑假再一起考科三,没事的我陪你。」
然后江贺在那个寒假真的没练科三,而是陪着我练科目二。
他就像现在这样,搬个椅子坐在驾校的空地上看着我练车。
两年多了,断断续续两年多了!我科目二楞是没考过!而江贺,也愣是没等到我。
我也不想让他再等我了。
练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飘起了雨。不是飘,是倾盆而下!
我靠边将小电车停下,在前面的车兜里找着雨衣。
可恶!没有了!车兜里的雨衣没有了!
上车!」江贺的声音在我侧方响起。我倔强的选择无视,准备骑上自己的小电车离开。
可这时他188的外甥从车上下来,不管我的阻拦,扛着我的小电车塞进了后备箱。然后一言不发拉开车门又坐进去。
剩我一个人在雨中凌乱。
江贺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再次对我说:「快上车吧前女友,一会儿淋湿透了。」说着上下扫视了我一遍。
我抱着胳膊护在胸前上了他的副驾。
不给他装绅士机会,主动拉上安全带!
他说了句:「你那一寸我没碰过。」然后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我耳根不争气的红了。
车内放的是Reynard Silva的《The Way I Still Love You》,配合着雨滴落下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我英语还行,听的懂歌词,正因为听得懂歌词,才觉得非常别扭。耳根发烫一直不消散,别着头看窗外不敢跟江贺对视。
舅妈喝水么?」大外甥突然递过来一瓶水。
我不敢接,因为他这一句话更是从脸红到脖子。
害羞又尴尬又难堪到脚趾都蜷缩了。
江贺在我身边表情很愉悦,他语气轻松的对后排的大外甥说:「给你舅妈把水拧开。」
艹……
终于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我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下车,那种迫不及待就像憋尿憋了一路终于找到公共厕所的那种迫不及待!
江贺停车下来,从后备箱将我的小电车搬出来。
我跟他说:「谢谢。」
啊?」他装聋:「你说什么?」
我冲着他耳朵喊:「我说!江贺!谢谢!」
他说:「那你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么。」
如江贺的愿,我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刚放他出来一分钟,他就给我发了十多条消息。正在专心工作的我看着一个接一个弹出的对话框,一股被打扰的怒气燃起。
点开他的窗口想骂他【消停点】可手放在键盘上,却突然想到了以前。
以前我和江贺谈恋爱时,我也总是这么频繁不分时间场合的给他发消息。
屁大点事都要分享。
主要是我太闲了!上的是艺术类大学没那么忙,课程也很轻松,而江贺不一样,他学的临床医学,专业课的书摞起来有人那么高,一本书厚的能砸死人。
他很忙。
可面对我的“打扰”却从没有说过狠话,也从没有过不耐烦。相反,他还会秒回,要是不秒回就会跟我解释说「刚才在忙什么什么」然后再回复我的留言。
跟他的包容耐心相比,我真的是太过于暴躁不耐烦了,他就像一个完美的男友,而我,拖油瓶……想到这,鼻子莫名其妙酸涩起来,然后将打出来的抱怨话删掉,换成【我正在画稿子呢,你稍等我一会儿。】怕他不相信还拍了我工作的电脑。
他秒回我:【好,那我也看会儿书。】也发给我了一张他看书的照片。
红木书桌上摊着一本全彩人体解剖,我的注意力随着人体解剖转移到桌子的右上角。
一张被裱起来的合照。
我和他的高中毕业合照,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照片里的我留着学生头穿着校服看着镜头比耶傻傻笑着,他则站在我身边,两手随性插在校服口袋里,侧着脸,目光视线看向我,嘴角挂着一丝宠溺的笑。
阳光刚好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酒窝里,就连发梢都跳动着温暖的金色。
这张照片是我拉着他单独拍的。
我们高中毕业照秉承自愿的原则,你交钱就去拍就有照片。那时江贺和我们班同学关系差到极致,他不愿意拍集体大合照,班里就他一个人没交钱。于是在我们去拍集体大合照时,他自己一个人在班里写卷子。
我之前奉班主任之命去劝过他,说:「这是青春的回忆。」
他笔尖在卷子上飞扬,头不抬的冷冷回应我:「跟他们这群人没什么好回忆的。」
我知道,因为上次讲台流鼻血的事,他记恨上了他们。所以没劝说成功,江贺没交钱也没去拍集体大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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