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卷九·四四】
有人诵常州汪玉珩咏《泪》佳句云:“江干斑竹墙阴草,壶内红冰镜里潮。”余以为不如其第一首云“商女含愁歌一曲,楚妃无语过三年”更觉耐想。又,《偶成》云:“高阁对层峦,屋角烟萝接。山雨欲来时,萧萧下黄叶。”
汪玉珩(生卒年不详),字荑畦,宜兴人,著有《圌山草堂诗》,《朱梅舫诗话》。按:圌山,音chuí shān,又名洗山、谁山、谯山、瞿山、仙鹤山。西距江苏镇江30公里,雄峙江浒,扼锁大江。按:现有不少书中将《圌山草堂诗》错为《国山草堂诗》、《图山草堂诗》,读者引用时须注意纠正。
江干,音jiāng gān,在古文中,江干就是指岸边。宋·周密《武林旧事》中《观潮》一文,“江干上下十余里间”中的江干就是江岸的意思。《诗经·伐檀》有句子: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这里,“河之干”也是河的岸边的意思。
斑竹,音bān zhú,一种竹子,竿高可达20米。竿有紫褐色或淡褐色斑点。分布于中国黄河至长江流域各地。传说尧的两个女儿嫁给了舜,因为舜在“苍梧之野”去世,其二妃来此寻夫,泪洒竹子,而成斑竹。晋·张华《博物志》:“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帝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
墙阴草,未查得与泪有关的典故,但与此相关的诗文不少。唐·司空图《有感》:“灯影看须黑,墙阴惜草青。岁阑悲物我,同是冒霜萤。”明·刘崧《咏春草》诗:“惟有墙阴青一片,闲身相对自年年。”
红冰,典故。喻泪水。指泪流如血,凝结若冰。形容感怀之深。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红冰》:“杨贵妃初承恩召,与父母相别,泣涕登车,时天寒,泪结为红冰。”清·曹寅《吊亡》诗:“清霜九月侵罗衣,血泪洒作红冰飞。”另,晋·王嘉《拾遗记·魏》:“灵芸(曹丕所爱美人薛灵芸)容貌绝世,被选入宫。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承泪。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后用以为典,如红蜡烛垂的是“红泪”,子规鸟哀啼泣血等。
“商女含愁歌一曲,楚妃无语过三年。”两个典故,一是南朝·陈皇帝陈叔宝(即陈后主)溺于声色,作《玉树后庭花》与后宫美女寻欢作乐,终致亡国,所以后世把此曲作为亡国之音的代表。唐·杜牧《泊秦淮》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若商女(即歌女)带着忧愁演唱此曲,自然泪流满面。二是息夫人入楚三年不语。鲁庄公十年(前684),息夫人嫁给息国国君为妻。蔡国的蔡哀侯垂涎其美色,对其无理,息国国君遂引楚国攻蔡。蔡哀侯为报复,便在楚文王面前称赞息夫人美色绝伦。楚文王以巡游为名,至息国,设宴抓捕息侯,灭息国,掳息夫人入宫为妃。息夫人进入楚宫三年,为楚文王生下两个儿子:楚堵敖和楚成王。息夫人从未主动说过话,楚王问她是什么缘故,息夫人回答说:“我一个女人,伺候两个丈夫,即使不能死掉,又有什么话可说?”哀伤至极,无语无泪。
附:将歌女称作“商女”的由来。在唐代,歌妓、女伶通称“秋娘”,亦称为“秋女”。白居易《琵琶行》:“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那么“秋娘”何以又被称“商女”呢?这是因为我国古人把五音宫商角徵羽与四季相配,因为商音凄厉,与秋天肃杀之气相应,故以商配秋,称为商秋。古代以商指秋比较多见,商信、商风、商吹、商飙指秋风,商日指秋天,商序、商素指秋季,商意、商气指秋意、秋气,商云指秋云,商暮指秋末。由此可见“商女”即秋女、秋娘,也就是歌妓、女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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