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我双手恭恭敬敬地抱了一个鞋盒子回家。让妻和妈猜猜里面,到底装的是啥。妻说是一双鞋吗,妈说装的什么用的吗?我统统摇头回复,妻赶紧过来揭开盖子,半部小说的手稿蓦然呈现,让妻和妈感到十分的意外。
我满面春风含笑而立,心里的高兴劲怎么也抑制不住。半部手稿,共三十八章,近三十万字,全部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就的。半部手稿捧在手上沉甸甸,它们是时光流转岁月蹉跎的见证。让我回想起刚刚,信任我、亲手交到我手上读,写这部长篇小说的作者——堂兄(@幸运者)。
人生何其怪诞,之前的几十年里,我只知道堂哥只是一个地道农民。他长年在家,以烧电焊,修补农用车为生。在堂哥布满沟壑的脸上,我读出了他饱经人世沧桑后看透一切的平淡心态。受家庭成份影响,他也是政治上不受待见的人,年轻时经历过许多生死考验。族里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人,没有那么幸运,熬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运动,先后糊里糊涂丧命他乡。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又是非常幸运的,赖改革开放来临,不惑之年后,他也过上了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正常人生活。
堂哥这些不凡的人生经历,我自小就听父母讲述过。他大概是小学文化,自幼酷爱读书写作。当我读着他文笔流畅,寓意深刻的乡土散文时,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靠自学积累,通过熟读字典,反复阅读经典书籍而成长起来的文学奇才。他不仅散文饱含深情,富含深刻的人生哲理;故事小说也同样精彩纷呈,紧贴生活现实,反映诸多生活问题。
接触堂哥文章,是去年末,在族里另一个乡土作家——宋春晖,他的朋友圈里读到。他网名晖哥,退休后几年间,已出版三本散文集,所写文章大部分是紧扣时代主题,切实反映改革前后乡村巨变的内容,以及时代洪流裹挟下,不惧命运困苦,奋勇向前的个人奋斗史。读晖哥的文章,我了解到许多本乡本土前后百数十年来的政、军、经历史变化,他用翔实的史料(老照片,信件、县志摘要)讲述,使文章内容的真实度无可置疑。
村子身边的人,却是通过远在县市单位的晖哥,介绍了解到的。年初,我回家后,独自一人走在田野两旁的步道上,沐浴着初春和煦的春风。我一向喜欢投身到大自然,放飞心灵的翅膀,感受天地万物生长的气息。河边小桥上,与堂哥不期而遇,他亦独自一人漫步在田埂山道间,我知道,只有寻求心灵感应的人,才会向此处行。
我头一次,向堂哥聊起了文学。走在清新泥土气息的田野上,远处不时见有挑担整地的农人在劳作,眼前亦是一垄垄犁好的菜畦等待播种。一个三十多的后生,向一个七十过半的兄长请教文章。无关眼前的农事,无关身旁潺潺响过的流水,也无关天上飘荡游移的云彩。堂哥讲述了他年轻时的诸多荒诞经历,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出现许多奇怪的事情不足为奇。
当我听到他说,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时,钦佩惊讶得无以复加。想不到,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农民,对文学有着这么深的痴迷!他说这是以自己的人生经历为主,构思的一部讲述文革期间历史的小说。我沉思良久,说这方面题材内容的小说,应该是很难发表面世的,具体什么原因,我想不明说他也完全理解的。堂哥沉默,他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几经修稿,当然是希望可以出版发行。
此时,我向他介绍了简书,一个优质的创作平台。堂哥不怎么会下载,我伫立在田间大道上,为他下载简书APP。对于古稀之年,仍凭借兴趣爱好笔耕不辍的堂哥,我相信他会喜欢上这个平台的。不料,我几经询问,堂哥都不怎么清楚,我猜知他可能是不经意间删除了。
今日上午,我带同七岁儿子,一起去堂哥家闲聊。堂哥恰好在家带孙子,之前几次我来找堂哥都落空了,他不在家。我再次帮他重新下载了简书,简书名幸运者,和他微信名一样。然后,帮他发表了来简书后第一篇文章《庚子往事》。我嘱他把之前写的文章,也发表上来,最好是每日都有发表。希望在简书这个平台,堂哥可以一展身手,让他的文章及才华被更多人看到与认可。
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他的那部长篇小说,非常想一睹那厚厚一摞的手稿。临回家前,便又提起来,询问具体的内容与构思。堂哥兴致很好,亲自领我到他内室,书桌前有一摞摞大部头书。我注意看,有机械修理方面的,也有古今中外名著,大部分我读过,也有少数不曾翻阅过。堂哥从很隐秘的地方,找出来一叠厚厚的稿纸交给我,一种莫名的喜悦涌遍全身。我头一次,手里捧着近三十万字的稿纸,既感沉甸又觉责任重大。
我认真地说,哥,我去上班前还回来。堂哥笑着说,好好,帮忙提些意见。我惶恐不知所措,我来简书上笼共才写四十六万字,而堂哥手写的稿件,也远超我的字数,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啊!在房内,他特意找了个好看鞋盒,小心地把稿件放进去,我双手接过这一份信任与认可,郑重退出内室。
临走,我笑说,我家里也有许多书,欢迎哥来借阅。其实,我很想借那些没读过的书,看了看手里的稿件,自然不好意思再提。两家相距甚近,我回家了,就可以来走动走动。堂哥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对人生更有着十分深刻的感悟,从他文章的字里行间,不难窥探出这些独属于他的特点。
我的兴奋也感染了家人,纷纷赞叹堂哥有才华,有情怀!堂哥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也曾遭受过迫害,但他依然葆有对文学的热忱。我想,当我懈怠放松时,当我厌倦消极时,当我小有成就即自满时,想想堂哥在人生困境时的坚持,他对文学不懈追求的精神,时刻鞭策着我奋勇向前。好了我得赶紧到书桌前看看,那些遒劲有力的字,到底讲述了一个怎样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人生故事。
堂哥写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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