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我生不出一丝兴奋。甚至不敢提及这事因我而起。
娘,您救救翠莲吧!她太可怜了。我心里一急就冲娘喊。
你个混孩儿怎能直呼翠莲的大名,她可是你婶子。你狗剩叔活着时没少帮咱家的忙!
啥婶子啊!她比我只大六岁,我明年就十六了。
我噘着嘴冲娘嚷。其实在心里一直把翠莲当姐当心里的那个她对待。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上心她的。大约是在她和狗剩叔新婚那天吧!那天的她,一张娃娃脸像偷化了大人的妆容,艳红的唇腮也涂着胭脂,像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女人。唯独一双漂亮的眼睛晶莹剔透,与她的大致年龄相符。讲真的,她那张鬼画神符的脸让我生厌,总觉得像个浓妆艳抹的女鬼。但进来凑热闹的婆子们都夸她漂亮。尤其是狗剩叔,一双眼睛痴痴迷迷地围着她转,恨不得马上洞房。那天,不高兴的除了我,大概是福奶奶了。我无意发现她躲在角落里朝人假笑,私底下却一句接一句地咒骂着狐狸精。
我怎么帮她,要怎么处罚那是人家的家事。娘突扔出一句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可警告你泉子,不该管的别管,以后在你福奶奶面前也收敛着点。管翠莲喊婶子,知道不?尽管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也无计可施。吃了饭回了房站在窗前,只见二毛正站在下面朝我的窗户扔小石子。看到我后连忙将手卷成喇叭状喊我下去玩。
不去。我干脆利落地回绝他。放下吊窗扑通就往床上躺,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娘和桂花婶子的谈话吵醒的。
听说了没,那狗剩媳妇儿昨儿就被关着不让出门了 。这可惹恼那母夜叉了,哎,可怜的小媳妇今后有她遭得罪喽!
不会的也关不住的,不是还要奶孩子吗?
切,听说她早就回奶了,就在狗剩死的那天。
这罪孽可大了!这苦命的女子呦!想她那孩子还那么小……娘抓起一把黍米丢给脚下的鸡,一脸担忧地说。
孩子小有啥关系啊!听说老太太昨儿个就把奶山羊牵回家了。孩子离了娘还不照样疯了长!
是寻的有生去抓的羊?咱们村子只有那青年会挑它们。产不产奶一挑一个准!
你傻呀!她能去寻有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晒干了……要我说啊翠莲干脆跟有生走了吧!守着这个老东西能捞着个好?
我被一泡尿折磨着不得不出了房门。人一露面,桂花婶子把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
泉子都起了哈,那我也回家喊俺家的讨债鬼起床了。泉子,等空闲了别忘了教教家宝写字!她扔下几句话,像被风旋起的落叶急匆匆转没了影儿,我朝着她的后背吐了一口唾沫,声音在嗓子眼儿里转动:教谁也不教你家龟儿子。
翠莲拍打着房门讨要吃的时,我正趴在桌子上写字。学校的老师说我的字要练,才能生成自己的风格。我爹常拿我的毛笔字去外人面前炫耀,好像他的儿子已经成了当代书法家。
娘,您开开门吧!我饿,我想吃饭。翠莲拍着门喊,那声音搅动着我的神经,让我手下的笔无从下手。我感觉手里汗津津的。
开门啊娘!那声音像猫叫越来越弱,仿佛没了力气。我腾地起身,去橱柜摸出两个肉包子就朝外头跑。出来大门拐了个弯,直接滑到翠莲家。瞧见有个黑影子正站在一扇窗户下走来走去,是有生。
等我近前有生叔一把抓住我的手恳求着:泉子,会爬窗户吗?叔想拜托你救个人。我用力地甩开有生的手,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了。至于那两个肉包子,被我扔给桂花婶儿家门口汪汪叫的狗子吃了。
桂花婶子说有生与翠莲是在村委的识字班认识的。那时候,翠莲刚给狗剩做媳妇,就被乡里扫盲班扫到了,一起扫到的还有狗剩。但狗剩以外出做工为由逃脱学习,没办法村里只能把翠莲定做计划名额,必须实施的那种。再说他们是两口子,来一个也行,等翠莲学会认字还可以教他啊!
有生自打媳妇跟人跑了以后懊悔不已,他懊悔自己吃了不识字的亏。所以扫盲班一设立,他第一个报了名。有生媳妇是外县人,说是当年随着她娘来石头村要饭被有生爹接济过,老太太感激涕零当即决定将女儿许配给恩家公的儿子,彩礼一分不要还白捡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可把有生爹给乐坏了。想着等有生过了二十岁生日就给两人成了亲。那天,小姑娘吃饱饭后洗干净了脸,把乱蓬蓬的头发梳理整齐后,站在大家面前既水灵又养眼,有生一下子就看直了眼。
成婚后日子安稳了,有生家时不时就会有邮差上门送信。那信上写的收信人就是生媳妇。见有生不解,小媳妇不慌不忙说这是她的好姐妹捎来的信,还说以后要来石头村找她耍呢!有生不识字,他媳妇说个啥他信个啥,信每个月都有,有生媳妇每每读了都激动万分。忽地有一天说她的好姐妹要来,她要去曹县接人。有生想,丈母娘还在家住着呢,人怎会不回来,我怕啥。那天恰巧他爹催他下田种豆子,也就没管女人。女人走了,这一走再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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