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这是曹禺话剧《日出》最有名的一句台词,也是剧中很多人物最终的悲剧命运——陈白露、小东西、黄三省……
白露已晞,日出东方那是个人吃人的年代,是个魑魅魍魉丛生纵横的时代。银行家、海归这样有身份地位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在生活的漩涡中奋力挣扎,苦苦寻求温饱;光鲜靓丽,芳华绝代的自欺欺人,流连欢场;不甘平庸,自卑又虚伪,靠着手段上位的,最终都在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动下,走向黑暗的深渊。
白露已晞,日出东方陈白露出生书香门第,爱华女校的高材生,慈善游艺会的主办委员。但家道中落,父亲去世,一切都随之远离后,她当过明星、当红舞女,现在住在一家旅馆过着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生活。她眉眼动人总带着嘲讽的笑,看清周围的一切,厌倦这一切却又不得不依赖这一切。在她还是竹均时,她追逐自己的爱情,和诗人结婚生子。但生活是铁一般冰冷的现实。他们由新鲜、欣喜到相看互厌,直到把他们绑在一起的绳子——孩子没了,他们才从水里透过气来。诗人追寻自己的理想,寻找光明去了。而义无反顾相信爱相信未来的竹均也“死”了,变成了一个谁也不相信谁也不爱但又不得不依附男人而生存的陈白露。陈白露和潘月亭、张乔治、顾八奶奶这样的所谓的上层人物周旋,风光无限,令人艳羡。看着将近的黎明,看着清晨的曙光,她的忧郁孤独却谁也不懂。生活是牢笼,习惯是桎梏。陈白露已经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失去在空中飞翔的能力。只有在方达生面前,才会露出属于竹均的天真娇嗔。在窗玻璃的霜花上勾勒自己的样子,达生说此时的她“还有从前那点孩子气。”一阵寒风把她吹回现实,她略显苍老地叹气:“达生,我从前有过这么一个时期,是一个孩子吗?”读起来让人唏嘘,明知要回头却已经回不了头。
白露已晞,日出东方在这虚伪浮躁的生活中,小东西的出现撞疼了陈白露内心深处的柔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倔强不妥协。小东西是被金八(在剧中始终没有出场,但势力只手遮天的黑社会人物)看上的,小东西还打了他一巴掌。金八是个得罪不起的黑道人物,可陈白露仍请求潘月亭救她。这是属于竹均的善良,竹均的执着。这也是陈白露一部分意识的脱离和清醒,这清醒使她永远哀伤,她的无能为力又让她绝望。小东西最后的死也加深了陈白露对现实的憎恶和失望。在潘月亭投资失败离开后,在困境和绝望中透出的残酷和悲哀,如同那间永不见太阳的华丽的客房。骄傲的陈白露没有过多的心理纠结,她拿起安眠药像是个坐在天井里拿起小糖球自己哄自己,极甜蜜又极凄楚。她把对生活的不满、痛苦、虚伪、希望连同安眠药一并吞下,捧起诗人的《日出》安静地读。工地上工人合唱:“日出东来,满天大红!要得吃饭,可得做工!”高亢的歌声充塞宇宙。屋内渐渐暗淡,窗外更光明起来。
日出东方,而白露已晞。“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最后读这句话的,我希望是竹均,是竹均带着希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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