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记

      明月楼，置身殷州，前守复葺之，本无名，余赴仕因得观，顺遂私心，窃名之曰“明月楼”，盖余之所思，自明月而引。

      方昼时，登楼而望江，固有浩浩之势，江离辟芷，抚江而自为，晴时则群青若绵山，自不动也，山势披金，兀然若当年韩五。既逢非霁，风摇帘招，潇然若娥英泣竹，泪洒江天，淅然若缕，纹纹相继，而草木若往，游然若屈子行吟泽畔，其青既蔓，亦若白氏青衫，聆音而湿。嗟乎！州记闻有登是楼者，若夫放翁、稼轩之坠志，六一、文正之蒙恩，余尝闻古人云：“奋而得志，丧丧何为？”余自弱冠始有图强之心，然分粥立雪，终至于斯，名仕殷州，实为闲居，往来乡野，瑶台不入。屈子行吟，思难自解；白氏江州，帝京未归。而古今寒窗，多为欲见誉圣贤故也，子休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曷不悠然南山，去尘世，植五柳庭间，若汲汲功名，以添愁自为，终难归尽于天，留恨俗世。

      既入夜，素寒微落，山吹依拂，猿鸣入耳，四方若鉴，银晖相映，江上游尾，跃然成文，闻声而知，殷州四时，皆得见落叶萧萧，暮夜既甚，有素晖着落落者，轻寒帷帐之间。余之乡思，由是而引，昔余学书斋中，每逢月夜，斋之不闭，邀寒入室，清冷而自乐也，夫乐者何？盖当独余一人，可相与者，惟清风明月耳，亦尝与妻月夜游于二十四桥，笑谓妻曰：“昔牧之、白石游于是，皆乘月夜，御寒晖，且余存名于后，后人亦将以余之所游为感。”妻矫首而观，相对无言。今余妻之广寒多岁，冀其归于凡世，非徒遗余回瞻旧情。

      呜呼！思至此，余幽而泣，夫天地之大，凌云难遂，不如遗身少陵，自谓野老，发庄生迷梦，驾李耳青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