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漫游的欲望在跳跃,撕扯着习俗的链;再一次从寒冬的沉睡里,唤醒了野性的曲调。”
这是杰克.伦敦在他的作品《野性的呼唤》全书开头所做的总括。诗与词相呼应,点名主旨:文明到野性的回归。
作品的主人公巴克是一只体重140磅,由圣伯纳大种狗与苏格兰牧羊犬所产的有着文明教养的混血狗。作为米勒法官家的爱犬,优裕的生活和普遍的尊重养成了它的尊严。在阳光明媚的美国南部加州温暖的山谷里,巴克过着志得意满的贵族生活,有着十足的王室气派。它总是精神饱满,躯体健美,令人赞叹。
克朗代克的新发现把人们从世界各地吸引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方,淘金之旅瞬间成为流行趋势。巴克不幸被拐卖上这一旅途。曼纽艾尔把一根粗绳双折套在巴克脖子上的项圈下面,温厚单纯的巴克一声不响庄严地接受了绳套,因为它已经习惯信任于他认识的人,因为它是一只文明狗,正如狗对主人的忠诚,它同样相信人的正直。可巴克最终还是在气急败坏中,以及自认为生平第一次的被恶毒对待中被扔上了火车的行李车厢。几经辗转,首次饱经折磨的巴克被送到了一个穿红色绒线衫的人手里。解除了绳套的巴克准备给狂妄的人类一些教训,它野蛮地扑咬却面对的是红线衫手里的大棒。作为狗,巴克自然勇猛得无可挑剔。可是面对拿着大棒的人,巴克只能在屡战屡败后屈服,或者说假装屈服。红线衫的大棒对巴克是一种启示,是它学习弱肉强食的原始统治法的入门课。接着而来的各种狗,同样一个接一个在红线衫的大棒下老实下来。一次又一次暴力“表演”的观看,让巴克对那教训的体会越来越深:手拿大棒的人就是制定法律的人,就得服从,虽然未必能够跟他和解。这样,巴克在最现实的环境中开始明白了人类的生存法则。
300块钱的身价,巴克被卖给了加拿大政府的信使佩罗特和法朗索瓦。从此,巴克开始了它漫长而又艰难的极地冰寒之旅。突然从文明的中心被扔进原始的中心,再没有阳光亲吻着的游手好闲百无聊赖的生活,没有和平,没有休息,没有片刻安全,一切全是混乱和骚动,生命和肢体每时每刻都受到威胁,一切都是野蛮。鬈毛友好的殷勤遭遇突袭,三四十条雪橇狗在沉默的虎视眈眈中急切地舔着自己的下巴。初来乍到,仍受缚于人类文明教养的单纯的巴克却一点也不明白这种状况,直到它看到斯匹茨伸出那滴血的鲜红的舌头,巴克看到它在笑!这一触目惊心的场面让巴克从此梦魂不安。它终于懂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公平可言,一旦倒下,就是生命的终结。从这时起,它对斯匹茨恨之入骨。
巴克并非天生的雪橇狗,更是初次踏上北方冰寒之地,但聪明如它,学拉雪橇于它并不困难。但对于在温暖舒适的住宅里长大的它,被从帐篷里赶出来露宿雪地确是一个新的问题。巴克冷得够呛,夹着尾巴围着帐篷无目的地转悠,好是凄惨难受,直到无意中碰到深埋雪中的比利,它才进一步了解了雪橇狗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雪橇路上的生活,日子没有穷尽,黑暗中扎营,天蒙蒙亮时出发,过惯了舒适闲散生活的巴克累不说,更难耐的是饿,它总是吃不饱。饥肠辘辘的折磨中,巴克从同伴那里学会了偷盗,并且巧妙地不被发现。在固守本有的文明可能意味着急速到来的可怕死亡时,巴克终于学会了因环境变化而调整自己,这标着着巴克道德本性的蜕变和解体。在北国寒冷的冰天雪地里,这种道德本性本身就是一种虚荣,是残酷的生存斗争中的一种障碍。
经受了大棒的教训、同类的互相蚕食、饥饿折磨中的偷盗以及雪橇路上残酷生存环境的洗礼,巴克迅速得到了发展,或者说退化。它的本能复活了,多少代的驯养消失了,古老的祖先的仰天嚎叫激荡着它的全身。它那嚎叫的抑扬顿挫中表达着自身古老的苦难和无比难耐的岑寂、寒冷和黑暗。巴克终于恢复了本性,冰雪洗净文明之后最原始的本性。
印第安人村子里饥饿的雪橇狗嗅到了宿营的味道,八九十只毛茸茸的身影悄悄到来。在这场掠夺食物的大混战里,巴克第一次品尝到了自己捕猎的乐趣和血的甜美。对手被巴克一吻封喉,巴克嘴里那暖烘烘的血味刺激得它更凶猛了。对于巴克来说,这已不再震人心魄也无所谓残酷了,一切都变得很自然,活生生的躯体瞬间成为它那獠牙下的血肉大餐,这是本性使然,在攻击中弱肉强食的本性使然。
追捕雪鞋兔引发了巴克和斯匹茨由来已久的积怨的总爆发。狗群前飞跑的巴克一心想用自己的獠牙咬死那自认应属于它的活的食物。它疯狂地飞跑着,想象着这只可怜的小东西那温暖的血液洒向自己的鼻头和眼睛。然而,斯匹茨却横切过来,把巴克就要到手的食物据为己有。雪鞋兔那微小生命陨落的凄厉尖叫奏响了狗群地狱般的欢乐合唱,但是潜伏已久的原始生命激情里那嗜血的渴望、撕扯猎物的快感,还有对斯匹茨的恨之入骨,使得巴克在浑身燃烧不止的血液沸腾中,长空一划,如流星陨落,扑向了斯匹茨。两个魔鬼在疯狂撕咬中鲜血淋漓。巴克的狡猾后来居上,一猫身子的假动作中斯匹茨断了双腿,黑魆魆的圆圈在泄满阳光的雪地上聚结成了一个黑点,斯匹茨消失了......怜悯是保留给较为温和的气候的,在这里,巴克只能冷酷无情,它真正成了威风凛凛的原始动物。
雪路上的苦役让巴克和它的同伴们疲惫不堪,无知的哈尔和查尔斯又加重了他们的痛苦,到达育空河时,已是残得残,死得死,没死的也不到半条命了,它们都成了游荡的骷髅。巨大的痛苦里,他们对鞭子和大棒也失去了知觉。虽然勉强可以站起来,但巴克意识到了世界末日的来临,它拒绝动弹,大棒在它身上挥舞,生命之火在它身上跳跃了一下又沉寂下去,它不再感觉疼痛,它感觉身子飘向了远方。忍无可忍的约翰.索恩顿挺身而起,以蛮横的正义抢夺回了巴克那即将熄灭的生命。
艰辛的北国之旅丧尽了巴克身上那驯养的文明,却并未丧失那份记忆。回归原始并不等于彻底残暴和忘恩负义,相反,本性在文明的记忆的洗礼中更加质朴,更加纯洁,接下来的一切只为对一个人的爱,这种爱源于感恩和崇拜。索恩顿的一个招呼、一句话语,巴克都永志不忘;索恩顿难听名字的谩骂,巴克都看作一种深情的称呼。来到北国后频频更换主人,让巴克形成一种恐惧,所以它在被救之后许久都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索恩顿。索恩顿的爱衍生了它的温情,但它生命里那原始气质仍旧存在且活跃。在围绕索恩顿的一切之外,巴克更加狡猾和残忍,原始的法律在它身上彻底复活:杀,或是被杀;吃,或是被吃。蛮荒时代就潜伏体内的野性被密林深处的古老呼喊重新唤起,每一次古老的追寻都被索恩顿的爱吸引回来。巴克是狗,是回归原始的狗,人类已与它无关,却单单为索恩顿一人停留!为了从急流中救回主人,巴克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为了给主人挣回面子,巴克超人般地拉动1000磅的重物走了100码。在北美大陆的脊梁,他们的生活悠闲富足,巴克也继续着它长期断断续续的梦境:毛人、篝火、生肉;紧张的神情,胆怯的动作,机敏的听嗅觉......伴随梦境的密林的呼唤仍在荡漾,一种巨大的不安和奇怪的欲望充满了巴克的内心,它有一种狂野的渴望和欢乐的激动。终于在一个夜晚,巴克穿过了密林,在与它的森林里的弟兄近乎玩耍的追逐中,古老的记忆在它心底急剧苏醒。但是,索恩顿的爱又把它唤了回去。夜间漫游的捕猎,野性的膨胀,使得巴克对血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了。巴克开始在森林的隐秘之处更加娴熟灵活地展现着它的残酷,那只可怜的公麋鹿的残尸就是见证。
索恩顿死了,巴克也复仇了,却生出一种难受得食物永远也无法消除的饥饿感。但面对伊哈人的尸体,它却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自豪感:它,一只狗,面对着大棒和鞭子的法律杀了人类,以后,只要人类没有拿着这些东西,它再也不会怕他们。斩断了所有的牵绊,这一次,巴克永远地回到了森林,回到了古老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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