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秋时代
辛亥年的革命,将大清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但是,持有“民国不如大清”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说明大清不一定就是垃圾。
民国取代大清,是辛亥革命获得成功的体现。但是民初是多事之秋,显然又是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造成的,不彻底的革命,就不能算是成功的革命。
东亚大陆大一统帝国的千年惯性思维与评价体系是:凡是改朝换代,新政权如果能够建立起“大一统郡县”体制,就是合格的政权。反之就不是。
继承大清法统、代表民国正统的北洋政府,似乎应该定性为“不合格”的政权,原因很简单,因为北洋的北京政府,没能有效统御地方政府,没能建立起千篇一律的“大一统郡县”体制。
历史可以用于诋毁与记忆。如果用于诋毁,北洋时代就应该定性为是藩镇割据的时代,大一统的历史解释体系里,藩镇在学术意义上是贬义词。如果用于记忆,北洋时代也可以定性为新春秋时代。
新春秋时代的历史解释体系里,北京政府无法统御地方,也可以理解或解释为北京政府是类似于虚君式的周天子,只代表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段祺瑞等北洋领袖最后基本得以善终,说明北洋式的“军阀战争”根本就不是“踊跃参军”或“战斗到最后一人”式的全民战争。
如果英国的王权将爱尔兰与苏格兰收入囊中,使两者变成“郡县”,西方的逻辑无法接受这种大逆不道的结果,但东方的逻辑正好与之完全相反。
中华民国顶着“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的光环出世,但是“光环”的另一种意思,往往是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袁总统表面上受困于国民党在国会的掣肘,但其实这种议会式掣肘之所以成为北洋政府的心头之患,主要不是因为掣肘者的力量,而在于被掣肘者的自我约束。如果换成是布尔什维克,要终止这种以议会为战场的无聊游戏,完成可以做到不费吹灰之力。
实际上真正困扰袁总统的,是财政压力。北洋继承大清,但并无法继承清末新政带来的财政富余。在财富总量可观的情况下,中央没钱,说明钱被地方截留,政府没钱,说明钱被民间截留。相反的理解同样成立。
袁总统或袁皇帝无法将地方的钱征集到中央,是新春秋时代的格局所决定,任何人包括北洋政府均无力法改变格局。但是如果按照北宋王安石与司马光争论不休的观点,“富国强兵”与“藏富于民”其实是相互排斥的选项,民初“善后大借款”(向列强借钱)的时代也是如此。
新春秋时代的民众也许是幸运的,在广州国民政府及之后的时代,中央党部和地方党部完全有能力让上海及江浙财团“捐款支持”,苏区和根据地也完全有能力让人民群众“做出牺牲”,只有新春秋时代才会实行这种将政府财政压力与民众隔离的“善后借款”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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