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近拂晓,蚊子开始骚动,萦耳绕脸断续嘤飞,用被子盖了头躺着。过了一会,元珍进来说天大亮了,我迅速下楼去厨房,提了竹篮拿了柴刀,又在楼梯下柜子里找了两顶草帽,就去找慧智。慧智是我们的向导,住在村子最东头,看到她正在院子里洗脸,我笑了笑,等她带好助听器,我们就出发了。
绕过方妙华小学,走过一片开阔的玉米地,我们进入一个小峽谷。谷底是一条小溪,五月,泉水丰沛,咚咚响流,盖过山鸟啼鸣;溪边长满鸢尾草,有些还在盛开,白色的花瓣上结着一粒粒露珠,我们的衣衫早已沾湿。沿着小路继续向里,看到一片蒻竹长在溪西的岩壁上,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粽子的味道说话间,慧智已经钻进林子里找不见了,她身材瘦小,又长期生活在村里,说她比山鸡灵活并不过。元珍和我紧跟在后面,在慧智走过的地方我小心翼翼地举刀割砍,手被荆棘挑挂出道道血痕,头发也挂乱了。慧智摘了一把蒻叶,在叫,我小心地把篮子递过,夹在蒻竹间,找一个松软的土坎扎住左脚,左手紧紧拽住竹竿不使自己滑坠,右手开始摘叶,一处一处慢慢挪动,叶边绒毛将小臂揩出了串串疹子。于是问元珍说:“街面叶子也就一毛钱一片,我们为么不去买呢?”她说:“自己摘的叶子包出来的粽子更香,味道更好,刺激食欲。”原来我们想用辛苦换来口味。
元珍和我共摘回了四百片左右的蒻叶,整理叶子的工作就交了美美的奶奶元珍,巧了,两个都叫元珍!元珍和我这才洗头洗澡去。元珍奶奶将叶子两端修剪后放水池里一片一片刷洗,晾干。我在柴灶里生火将腊肉煮热,切成肉丁拌进事先备好的糯米红绿豆。午后,开始包粽子,把第一个粽子系在椅背上,然后一个一个往上串,有时用力过猛蒻叶破了就换片叶子再包。美美奶奶一个根线绳串了三十七个,是我们仨中手最巧的。美美奶奶说:“街上粽子一块五一个,我们仨忙一天了,算下经济账,是不是亏啊?”笑答:“图个好味道!”
粽子的味道是啊,早已习惯了买买买,习惯于把一切折算成钱,然后用钱去购买一切。我们购买一日三餐,购买友情,购买爱情,购买快乐,甚至购买亲情。我们忽视肉身呈现的价值,万事只算经济账,用钱衡量一切,享受着一过性的快感,金钱制造的欢愉里,感受不到活着的温度,存储不了可追忆的温情。我没给慧智算工钱,她也不会要,这是人情。我们把人情的味道,山林的味道,劳作的味道,受伤的味道,包进了粽子。一如乡居之趣,阿婆送的一握金针,阿婶给的两条黄瓜,满满都是乡情的味道;蚊子嘤扰,叮起的疙瘩,这就是乡居的味道。包着粽聊着天,不知不觉又是三个多小时。诺诺和美美,在旁边玩着蒻叶唱着童谣:“青蒻叶,白线线,轻轻绕,慢慢串,姑一串,婆一串,两个崽崽共半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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