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子云: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
令是美、善的意思。闻与誉的意思相近,均指的是名声。关于文绣,古代人所穿的衣服在材质和图案上有等级的区分,只有具有一定权势的王公贵族才可以穿绣有彩色花纹的衣服。
在孟子看来,比起追求公卿大夫等权势地位,能因自身的德行得到众人的称赞才是一种更高级别的自我实现。
美好的名声加诸自身比起锦衣绣服来更能使人呢高贵。若是恶名呢?恐怕就只能被他人指责吧?可见,名声的美、恶在别处,在他人之口。
名声的传播,需要借助他人来实现吗?
虞世南借着蝉声“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比兴,认为立身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藉(例如权势地位、有力者的帮助),自能声名远播。他的言语间自有一种雍容不迫的风度与气韵。
有评判就有毁誉。同一言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判标准,而人们的言行最终又只能实现某一种特定的价值。而想实现其他特定价值的人,便觉得这一特定的言行不值得赞誉,由此以其他未实现的特定价值作为诽谤的依据。
想想父子和驴的故事,父子两人是否骑驴以及由谁来骑,一路上都受到了行人的指责。
有毁誉就有流俗。世间言行,总有被毁与被誉的两种可能,毁人以及誉人的心理动机,千差万别,动机不同而为誉或是为毁,亦因此不同。
由此,各种毁誉总是游荡不定,流俗遂因此产生。即使暂时形成毁誉的标准,定住流俗,形成一种社会习惯,这一习惯也会因时世的变迁而再次流荡。
流俗之俗,当然是一般的风俗习惯,它隐含在众人的生活方式、情感、观念中,可以很醇厚。
比如陆游在《游山西村》里用几乎是素描的方式勾勒出的乡土生活:浑浊的腊酒,热闹的村社、热情、好客的农人;也可以很粗鄙,并且不会因为古今场所的转换而消失。
若是不加辨别的迎合、追赶,只会身心俱疲,迷失自我,就像那对抬着驴走的父子。
看过王阳明《拔本塞原论》中对曲学阿世者身心分离的丑态的刻画,才能感知到一种粗鄙的流俗背后所藏的恶意与凉薄:
如入百戏之场,欢谑跳踉、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瞻后盼,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所归。
反观阳明“毁誉外在,安能避得”的训诫,太史公“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的洞见,则需要高度的清醒与自知。
洞明自己行在何处,浑然一体地洞明自己和自己所行之路,从而能贴切着自己的真实天性行路,把自己大致保持在天性所指的道路上,不对他人盲从,也不孤立自身,才能够抵御流俗所带来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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