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心存怨恨,既刻薄,又冷漠,他心存嘲弄,在深夜闭着眼睛。他看起来像睡着,那只是阖起眼皮,他在满怀恶意地揣测世界,揣测他人,但睁开眼睛时,他又像变了一个人。他慢慢在这样的消极情绪中入睡,噩梦连篇。
真是个可怜人,他难以长时间接受和维持对别人的喜欢,因为那很快会转换成厌烦,对别人的和对自己的厌烦。他非常神经质地寻找平等和尊重,对一字一句都情绪敏感,某一句玩笑会使他暗自生恨,或者大发雷霆,但同时,他又在心里蔑视着别人,与其说是渴望平等,不如坦诚地说,他自认为高人一等,漠视生命与人格,又希望别人对他礼貌尊重,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在幼时也拥有许多娃娃,他抱着它们,细声细气地分饰自己与娃娃,用自己的声音说,“我想和你做好朋友”,感到心满意足。他的父亲背对着他,紧盯电脑屏幕,对他一切孤独的玩耍无动于衷。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小小的癖好,他拉扯撕咬每一只布娃娃,它们无辜的圆眼睛激怒了他,用彩线绣上去的微笑激怒了他,毛茸茸的小小的躯体激怒了他,他明知道自己真心喜欢它们,可他的愤怒也货真价实,一定要进行破坏。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狗,那时还是一个月大的狗。他抱着它看电视,一小团温暖柔软的动物压着他的肚子,他总想掐它咬它,好在他没付诸过行动。他坚信自己一定有问题,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他打算发展一段关系,表象上这个人能力优秀,人品尚可,但真正开始,他得到的是急切的,生理上的索求,随之而来的还有飘在天上的甜言蜜语和不值一文的小恩小利,他迅速地开始厌恶。他厌倦情感上的绑架,幼稚虚无的誓言和被视作天经地义的索求,他在心里为自己的一切明码标价,几句便宜货色才有脸说出口的油腻情话和性骚扰言语,一个时常冲动的身体,低龄天真的思想头脑完全让自己无法忍耐,因此他向来懒得提起,懒得应答。他们的三观无法契合,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在成年后还保持对“奇迹”,“理所当然”,“心灵鸡汤”的坚持,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下作到试图参与进别人的每一点自由空间,对阅读,对安静和对尊重别人的爱好毫无兴趣。他不想再假装礼貌,所以言辞十分恶毒,在确认自己已经刺伤别人后,他嘴上假意说着,“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这种想法”云云,心里却在冷笑和嘲讽。
他在大多数人前表现地腼腆客气,和熟人相处时又不肯在经济上吝惜而被人说成是小家子气,但他确实是个傲慢而且锱铢必较的小人。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满腹怨气,性格古怪冷漠,又不愿意承认。他就是这么可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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