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导读 这是一部反映内蒙古人民决死抗战的长篇巨著,这是一部诠释和平、反对战争、永恒人性的多彩乐章。激烈的民族对抗、多情的人性碰撞、缠绵的异域恋情,使内蒙古人民的良知和理性在弹雨和人性中抒发。战争,使人民精神升华、灵魂“蝶变”。
长篇抗日小说《蝶变》连载
作者:田彬
第十六章
这时,李家又发生了一件事。
慧慧和豆豆清扫粉刷了所有的房子,正在选择贴什么窗花的时候,忽然听说四营暴动了。豆豆一急从窗台上跳下来,以战士的本能准备投入战斗,肚子却突然疼起来。起初还只是疼,一会儿就站也站不起来了,血从大腿根流出来,流到了脚梁面上,把粗布裤子染成了红色。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子从头发缝里钻出,又滚落在脸上。慧慧 “喀嚓”从自己头上剪下了一大绺头发,赶快在锅里炒黄加水止血……又化了红糖水给豆豆补血。但豆豆还是血流了满炕,裤子也浸透了。慧慧从灶口里铲出一堆带热的炉灰铺在炕上。把那浸透了血的裤子脱下来,把豆豆挪到炉灰上。血都渗在了炉灰里,这就是农村人坐月子的办法。
李大牛和牛营长分头组织部队的当儿,李财跑得连影都没了。张顽皮只得当看守,听到外头枪声像炒豆子,心里痒痒的,真想出去消灭叛乱者,把他们一个个用枪挑了。
屋里的十几个靖安军,听着外边的枪声,鬼眉溜眼互相观望,使着眼色。张顽皮心里马上意识到:这几个家伙趁着我孤家寡人,要动手了。
“干什么!”他大喊一声。那几个家伙并不在意。
“杀了王八蛋们!”他心里定了。杀了他们虽然犯了军纪,但总比他们杀了自己强,即使不全杀,杀死三五个,剩下的也好对付。
他拣了两个肥大有力的士兵开了两枪,两个家伙脑袋一歪就倒在了地上。“谁还想捣乱?”张顽皮又拣那肥大的家伙放倒了一个。
其他人一齐跪在地上,脑袋像捣蒜似的乱磕,不断叫爷爷求饶。枪声越来越烈。张顽皮心想,万一从外边进来几个,里外接应,我该怎办?去他妈的,八路军军法再重,我打死叛军还能把我杀了?
“嘣!嘣!嘣……”心想着,手扣扳机,照着磕头的脑瓜挨着个儿开了枪,几个家伙顿时脑浆迸裂,鲜血四射。
其余没死的,都受了伤。他拿着刺刀,把每人大腿扎了一刀,使他们谁也不能动弹。这回放心了,他把李财给他的那罐洋烟打开,一股喷香的味道撩拨得他心痒难耐。他弄了块锡纸,点了根火柴大大地吸了几口。又发现罐里还有许多银元。这些东西,够自己一个人好活一阵子了。但他不能老抱个罐子呀,想了想,不论军队还是村子里,最疼他的还是慧慧大嫂,让她保管最放心。他又吸了几口大烟,全身一下来了大劲,感觉一拳能把人打到二里以外,一脚能把人踏进地缝子里。
他要把罐子交给慧慧保管,刚出门,忽听见李财的屋里有人喊:“张顽皮你回来,你快回来!”
张顽皮推门进去,只有枣枣一人。她奔到张顽皮跟前,说道:“这罐子是我的,你从哪儿拿的?”
张顽皮故意做出了理直气壮的样子,实际是在开玩笑,问:“这怎么说成是你的?嗯?”
枣枣一看张顽皮神色严肃,反问自己,以为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软下来,说:“虽然不是我的,但我……我给保存着。”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张顽皮就知道东西来路不正,一定有些名堂,于是又黑着脸说:“别瞒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还给我,我和你相好!”
“相好,相好是啥玩意儿?”张顽皮反问。
“就是那个嘛,做那个事嘛!”她说着,已软绵绵地靠在了张顽皮身上,声音也颤得张顽皮腿肚子发软发麻。张顽皮年轻力壮,刚才又吸了大烟,浑身的黑劲儿使不出,正憋得难受,又遇了这等美色,也就一将二就,把枣枣抱起来放在了炕上……
“勾儿,勾儿”,子弹在院子里飞,张顽皮不予理睬。“勾儿!”
子弹穿过了窗户,射进了屋子的后墙。张顽皮也顾不上理睬。“行了,行了,枪子儿进家了!”枣枣大喊。
张顽皮把她抱起来,放到后炕,说:“这儿有山墙拦着子弹,安全一些。”正要继续,忽然,“扑通”一声,一个人跌进了门。是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士兵,满身是血,昏倒在地上。张顽皮一看是四营的叛兵,连“马”也没下,拿起枪,照脑袋就是一下,结束了一条狗命。张顽皮只顾对付叛军,枣枣已脱了身。罐子也不翼而飞了。张顽皮要,枣枣不给。
张顽皮说,“不给就不对了,我们东北,放一炮才两个铜板,你也太过分了!”
枣枣恼了,说:“你也是八路军的人了,你犯三大纪律!”
张顽皮拿起枪来,“哗啦”拉了枪栓,大声说:“拿出来,没时间和你玩儿,快!”
枣枣知道这些当兵的一恼,指头一动就要人命,很不情愿地从瓮旮旯里拿出罐子来,生气地墩在窗台上,说:“给,拿去!”
张顽皮伸进手,从罐里夹出两块大洋,扔在炕上说:“这就够多了!”说完,他夹着罐子,三五步跨到前院,进了李发的屋,此时,豆豆正在生产,见慧慧和四五个护士正围着光屁股的豆豆齐喊:“呶——!呶——!”
张顽皮把罐子放在后炕,说“:大嫂,这罐子你给我管起来!”说完,就赶快掉头走了。慧慧和护士们还在帮着豆豆“生产”。她们谁也没接过产,何况又是小产。折腾半天,才伸出一条小胳膊。她们鼓励产妇使劲儿呶,但呶到小娃的胳膊弯就被脑袋和下身卡住了。
虽说没接过生,但几个人分析了一下,只要头先出来,一呶,娃子顺溜溜就出来了。她们商量后决定,先把娃子的胳膊送进去,然后再把头慢慢扳正。
一个护士试试自己又短又粗的胳膊,悬乎地说:“妈哟,这么粗怎么伸进去?”
“粗倒也无妨,关键是你的胳膊短,来,我看看!”慧慧推过她,捋下银手镯,说,“她肯定要乱挣扎,你们一定要按牢!”
慧慧说着,慢慢把露出来的小胳膊送了回去,然后,把手指并住,试探性地往里伸。豆豆大叫起来,身子一挺,一股血射出,吓得慧慧慌忙拔出了手。
慧慧说:“我的手是受苦的手,手上尽是裂子,伸进去一碰细肉就疼。你们谁的肉皮软绵?”
大家把手伸出来比一比,没一个软绵的,而且手骨节一个比一个大。部队把些闺女们也训练成大后生了。
“勾儿——”一声枪响后,子弹从窗前飞过。“来哇,疼也得这么干了!看这枪响的,天黑咋也得生出来!”慧慧成了几个护士的主心骨。
慧慧不得不重新动手。“忍住!”她喊着,猛地用力,半条胳膊就伸进去了。豆豆身子一挺,又冒出一股血来,昏过去了。
“快用凉水喷!”慧慧一边用手在里面乱摸,一边喊人用冷水喷豆豆的脸。“噗!噗!”几个护士口含着冰水,不断喷在豆豆脸上,豆豆慢慢苏醒过来,睁开了眼,又无力地合上了。
慧慧终于摸住了小娃子的头,想把头拽过来,又怕用力过大,伤着脖子,要是把那只手也伸进去,一只手拽,一只手扶就好了,可这么个小口子能伸进两只手吗?慧慧急得来回乱摸,忽然想起,应该一只手在里边扶头,一只手在肚皮处挤压。真奏效,娃子那个拳头大的小脑袋竟然扭过来了!可头顶刚从里挤开了道缝,又卡住了。
“这就要产妇努力了!”慧慧很高兴,说,“豆豆,我们喊‘呶’,你就呶!来,咱们一起喊。”
护士们和慧慧一齐喊:“呶——!”豆豆就用力向下呶,那头顶顶开的缝大开了。
“呶——!”
“缝子更大了!”
“呶——!”慧慧和护士们都为豆豆着急,豆豆在呶,她们也在呶。
这次大家呶得都非常成功,但由于产妇用力过大,又呶出了一股鲜血,喷了护士和慧慧满身满脸。
正在这时,院子里乱七八糟响起一片嘈杂声。接着,黑乎乎一伙人抬着个人进来了。家里黑了,慧慧赶快点上了素油灯,灯光一跳,她看见丈夫满身是血躺在了炕上,禁不住“呀——”地尖叫着扑过去,丈夫哼哼呀呀地叫唤起来。
李发在山里放羊采药,听见村里枪声不断,想早些回村看个究竟。可刚走近土壕,一串子弹向他射来,扫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断了锁骨。他以为日本鬼子进村了,就挣扎着向西跑。正好这时,李安领着十几个战士,赶着几十头毛驴和马匹,驮着自制的地雷手雷往杨树沟那边去,李安看大哥受了伤,赶快把他送回了家。
李安放下大哥,才知道豆豆小产了,娃娃头还在里头夹着,豆豆处在半昏迷状态。李安急得直问:“大嫂,大嫂,这可咋办?”
“没事,你快去做你的事,这事我管!”慧慧把四小叔硬撵了出去,回头见丈夫是骨头断了,疼得龇牙咧嘴。正准备去哪弄点洋烟给他解除疼痛,忽然看见了自己藏在南山上的那个罐子。里边洋烟洋钱都在,以为是男人已经掏回来了,马上用火柴头抠了一小块洋烟,给男人吃了。这东西真灵验,吃进去没一阵儿,李发就不呻吟了。此时婆婆公公也回来了。见李发负了伤,豆豆大出血,吱一声哇一声地乱喊,吵得人心惶惶。
“妈,您甭添乱了,豆豆正呶呢!”
“呶——!呶——!”大家一起喊。
婆婆也爬过来,跟着一起呶。她呶出了一个嘹亮的大屁。在大家的鼓励下,产妇终于把个不够月份的娃儿生在了灰和血凝固的土炕上。娃子降生了,没有一点声息。慧慧提起两只小脚,头朝下照屁股打了两巴掌,那娃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像土壕里石头底下的蛤蟆在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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