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士人奚成列，家有一妻和一妾。
其妾何氏字昭容，继娶申氏性妒烈。
终日吵嚷虐待何，丈夫一气把家撇。
去后何氏生大男，申氏分炊粟米缺。
大男渐长用不给，何氏纺绩聊补贴。
大男欲读年太稚，姑送试读思敏捷。
师愿免脩使入塾，积二三年全通帖。
一日归来问其母，塾友有父我无爹？
母欲告知悯其幼，儿问何能长快些。
母曰关庙多拜祷，大男拜祷日不缺。
自此学与躯并长，为文成章膂似铁。
又过年余竟成人，研诘益频母述切。
男不胜悲欲寻父，母曰儿幼千万别。
儿午未归母问师，辰餐未复影踪灭。
大男出门循途奔，前无店铺后无街。
适遇钱姓如夔州，丐食相从步趔趄。
钱病其缓赁代步，一路颠簸资斧竭。
至夔同食无以继，钱阴投毒瞑不觉。
钱载至刹卖诸僧，僧饮略醒细研诘。
始得颠末甚伶之，赠资使去又上街。
泸州蒋生下第归，问知其故遂同携。
至泸月余遍谘访，或言闽商有其爹。
大男辞蒋欲之闽，蒋生赠衣邻赠鞋。
途遇布客往福清，邀与同侣三人偕。
二客窥男囊中金，引至空所一洗劫。
适有永福陈翁过，脱其束缚往家接。
翁嘱南北客代访，留伴诸儿读子曰。
何氏孤居三四年，申氏令嫁何志洁。
申氏强卖重庆贾，至夜以刀割肤裂。
贾不敢逼俟创瘥，转鬻盐亭贾为妾。
自刺心头见脏腑，贾惧敷药将养些。
创平何氏求为尼，贾曰有商身残缺。
欲得一人主缝纫，此与作尼无甚别。
何诺贾舆送之去，入门则见奚成列。
奚已弃儒为商贾，相见悲骇语凄切。
始知儿寻父未归，乃嘱客旅帮寻蹑。
何氏遂以妾为妻，疴痛多疾劝纳妾。
奚惧前祸何陈情，乃嘱客侣留意些。
逾半年果买妾归，惊见申氏各谘嗟。
申氏独居有年余，兄劝再适免炊缺。
田产不售鬻所有，积数百金碎银屑。
携归兄家且待嫁，有保宁贾嗜嫩叶。
贾贪奁资人老废，申怨兄苞不安歇。
悬梁投井不堪扰，贾怒转卖无人接。
将适夔州载俱去，遇奚同肆遂纳妾。
见奚惭惧不出语，奚问肆商略知些。
使遇健男难再见，妻妾置换此亦劫。
命拜何氏正嫡庶，申耻何劝不得结。
操杖临逼申遂拜，操作别室耻不屑。
奚何谈宴使役侧，何代以婢令其歇。
陈公嗣宗宰盐亭，奚与里人有过节。
里人讼奚逼申氏，公不准理叱下阶。
奚喜与何颂公德，一漏既尽叩扉切。
僮报邑令已至门，奚何骇极觅衣鞋。
公至寝门奚益骇，何识大男遂哭咽。
公乃伏地拜父母，悲喜交集终见爹。
大男至京科举毕，绕道成都故里街。
始知两母皆改嫁，伏膺哀痛难自解。
族人知男已大贵，返其田庐忙不迭。
留仆营造冀父还，欲辞盐亭再寻爹。
陈翁苦劝男乃止，会有卜者走过街。
小者居大少为长，求一得两为官谐。
公乃之任忌荤酒，为不得亲谨守戒。
是日忽得里人状，睹奚姓名惊不迭。
遣使细访果其父，乘夜微行果见爹。
临去出金二百两，办装归里为家贴。
父亲抵家门户新，居然大家马仆列。
申见大男益自敛，兄苞不愤争妻妾。
官廉得情重笞苞，贪资劝嫁两失节。
名分即定忘旧恶，申姊何妹渐和谐。
何氏衣食不自私，申益愧悔亦消歇。
申氏内外呼太母，何氏诰命不苟且。
异史氏曰：
颠倒众生造物巧，孝子志笃贤母洁。
不能自立妻妾间，坐享富贵枉为爹。
（1951字，译诗1189字，2024.5.5.14：59.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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