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五
原文
松江曹黄门先生陆夫人，自号秀林山人。归先生时，年才十七；奁具旁，皆文史也。尤爱《楚词》，针黹暇，必朗诵之。侍婢私语曰：“夫人所诵，与在家时何异?”先生因赠诗云：“幽意闲情不自知，碧窗吟遍楚人词。添香侍女听来惯，笑说书声似旧时。”因戒夫人曰：“卿爱屈子词，此生不当得意。”已而果亡。先生为梓其《梯山阁遗稿》。《冬日病起》云：“病里生涯百事赊，一弦一柱谱《平沙》。弹来却怪人偷听，闲倚栏杆看雪花。”《寄外》云：“烟水迢迢泛木兰，寒风残雪怯衣单。客裘自着江边雨，莫作临行泪点看。”余闻方问亭宫保，少时亦爱《离骚》。自忏云：“爱读《离骚》便不祥。”其后功名显赫。然则黄门先生之言，亦未必尽然与?先生讳一士，官御史。
译注
松江黄门曹先生的夫人姓陆，自号秀林山人，嫁给先生时，才十七岁；妆奁旁边，都是文史书籍，尤其喜欢《楚辞》，做针线活的空当，必定朗诵它。侍女私下说：夫人所朗诵的，跟在娘家时有什么不同？先生因而赠诗：“幽意闲情不自知，碧窗吟遍楚人词。添香侍女听来惯，笑说书声似旧时。”意思：幽深的思绪闲散的心情自己觉察不到，在碧绿的窗前把楚辞吟诵遍了。添香的侍女听着已经习惯了，笑着说那读书的声音跟过去一个样。因此劝戒夫人说：你喜欢屈原的词，此生不会如意。不久果然去世了，曹先生为她编印了《梯山阁遗稿》。其中的《冬日病起》诗：“病里生涯百事赊，一弦一柱谱《平沙》。弹来却怪人偷听，闲倚栏杆看雪花。”意思：在病中的时光很多事都搁置了，只能一弦一柱弹奏《平沙》。弹奏的曲子却担心被人偷听去，只好闲倚栏杆看着雪花飘飘。《寄外》诗：“烟水迢迢泛木兰，寒风残雪怯衣单。客裘自着江边雨，莫作临行泪点看。”意思：千里迢迢乘坐木兰舟，历经寒风残雪害怕衣服单薄。归来的人皮衣上自然挂着从江边带来的雨滴，莫要当作临别时的泪滴一样看。我听说方问亭宫保，少年时期也爱读《离骚》。自己悔悟说：“爱读《离骚》便不吉利。”但他后来功名显赫。可见黄门先生的话，也未必都是对的吧?先生名一士，官任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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