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唯独是我,偏要用别人的方式,别人的名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在最好的时间里,做了最差的事情,我一直努力想要摆脱这一切,想要告诉所有人,我就是我,但是一次,两次,到每一次的失败,我逐渐地意识到,我可能已经忘记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照片里的我在笑,镜子里的我却愁眉苦脸,时间都流去哪里了?我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嘛?季节在循环,日复一日,我似乎还依然活在那个虚伪的梦境里。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错误?人的一生都在做着几乎相同的选择。小时候没有得到的玩具,现在到手了也不过是件摆设,错过了正确的时间,好像眼前所出现的一切都在向错误过渡,我好想好想知道,究竟我的人生是那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无形中,它还在引导我,向更深的深渊走去。也许应该停下脚步,好好想想了。
“我也不知道。”
在房间里,林弈天坐在一张放满各种杂物的床边上,手上紧紧地握住一把长柄雨伞。我想说他事不关己,也想威胁他说出事实,但是两者我都没能做到,杂乱的房间里,没有一张凳子,也没有一个可以让人坐下的地方,我站在床的旁边,双脚摆出丁字步的架势,因为他的一句“不知道”,从而陷入了沉思。
“这是当初我在一个小本子里找到的,我想那些应该是她的朋友。”林弈天小声地说。
我想指出照片里的其他人给林弈天,可是他看不见,我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照片后面写着‘谢谢你Lily’,这个Lily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可能是照片里的其中一个吧。”林弈天长叹一口气,双脚在地上轻轻地剁了几下,又跟我说:“时间太久了,照片里有什么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连黄月霞的样子现在也就剩下模糊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样子会永远消失在我的脑海里。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比我还要执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其实根本就没有答案,没有结果?”
“我的事情,不用你插嘴,也不需要你来管,你只需要说你知道的,这就可以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一个叫‘黄沙’的地方,那是2007年的夏天,和你一样,也是在那个湖的湖边,她打着伞,看着对岸,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湖面倒映的一片绿色。就是这么一眼,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因为她长得很像我从前喜欢的一个女人,所以那时候,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甚至我还有想过,如果是真的,我愿意洗心革面,做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个正常的人。”林弈天说着开始哽咽,但是没有几下,就变成了冷笑,那几下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冷笑声,在房间里响起,突然之间,我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了一点同情,还是说那是可怜?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应该的,同情和可怜应该给予善良的人、奉公守法的人,像他这种恶人,不配拥有,我心中的正义也不会允许我向他施舍任何情感。
“我从来没有想过,结果会以她自杀告终。”他继续地说着,没有眼睛的眼眶边角流下一行泪水,我非常惊讶,原来没有眼睛的人,也会流眼泪。
“她没有跟我说过,我也从不知道她有自杀的念头,她死了之后,我才发下,我根本就不了解她,她从什么地方来,她从前是做什么的,她来到那里又为了什么,这些我统统不知道,两年多的时间,我一直沉醉在那个虚伪的梦境里。我幻想过自己会和她结婚,也幻想过我们会有一两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
说到这儿,林弈天停下来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是一件非常远久的事情,以至于暂停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我记得你是个独生子吧。”他说着,其中一只手松开了雨伞,放在床上,平平地放着,没有支撑身子,就很是随意地搭在那里。
“我是赶在计划生育前出生的,有很多兄弟姐妹,多到可以说是不正常的程度吧,我爸还有一个小老婆,那个女人也生了很多个孩子,你想象不到十几个孩子挤在一个房子里,是有多吵、多闹。大家都说我爸不正常,说我们家不正常,附近没有一家人是和我们家一样的,我妈和那个女人,不是怀孕就是在生小孩,年复一年,直到生不动为止。”他没有擦掉的泪痕,又重新流下了一些新的泪水,可能在他看来,回忆过去是一件相当悲伤的事情。
“离开家之前,我曾经问过我爸,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他没有回答我,甚至是我要走了,他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嘱咐的话。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真的…”他又哽咽了一下:“反正他有那么多的孩子,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那天他接我,在放学路上,我们看见两个从戒毒所里逃跑出来的人,我问他,那些什么人?他没有理我。我又问他,那些人为什么要跑?他还是没有理我,等到戒毒所的人抓住了那两个人,我第三次问他,那些人会被抓去哪里?这一次,他终于低下头对我说了一句‘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从那之后,我彻底地相信了,原来是真的,我在我爸的心里真的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当我看见黄月霞的时候,我就非常渴望,非常希望自己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害人呢?”我问他。
“没有,我没有害人。”林弈天扯着嗓子,盖过了我的声音,说:“他们都是自愿去死的,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方法而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有种错觉,以为自己终于做到了是一个好人,直到你的出现。我用石头砸你头的时候,是真心想你死的,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我做过什么,我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地当自己是一个好人了,但是你逃跑了,把我仅剩的一点幻想都给击碎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很想你死,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活着的痛苦和折磨一点不比死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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