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者为贵说养花
子戈
2017-4-28 5:02
前几天写了一篇《我家养棵朱槿花》的文章。有位湖南的网友看了说：“老师，我们这里这种花到处都是，没人家养。”并且发来一张她在朱槿花树下照的照片。朋友说得对，这种花本是生长在南方野外的木本花，随处可见，可在东北就成了稀罕物了。
人们养花养草，大抵是少见稀罕，北方尤其如此。我爱养点花草，尤其喜欢兰草，虽不是名贵的品种，但看上去连花带草都很喜欢人。可是那年我去安徽出差，在中国科技大学的校园内，见到草坪上，路旁的树下遍地都是这种花，顿然觉得自己家里精心侍养的那盆兰草黯然失色。在路旁，我也看到到处都是橡皮树，这种树在北方也是养在大厅中的。
不止这兰草木棉一类的草木，就是当年红极一时，一棵价值几万几十万的君子兰，也不过就是南美洲丛林间的一种普通的花草，由于中国没有，远渡重洋带过来，又不太好养，就成名贵了，成了人们梦寐以求的草黄金。记得当时有位朋友写篇叫《唯心谷》的文章，说他在梦中来到唯心山谷，看到大片大片的君子兰花，他随手采摘一把君子兰籽大口地吃掉（当时一枚好的君子兰籽能卖上万元）。
有意思的是南方人养的花草大抵不是本地到处能看到的，也是比较稀罕的。我在岭南的一位朋友也爱养花，他家里养的都是仙人掌、仙人球一类的东西。这类花草都是生长在热带沙漠地区，所以养的时候要创造条件。更有意思的是在深圳植物园，有个花房，里面竟是沙漠的感觉，养的都是这类植物。我想在热带沙漠地区，肯定没人在家里养棵仙人掌。
据说王母瑶池上的树木都是玉质的，很令人向往。其实我想要真的有王母瑶池，那也是说明他们那里玉太奇缺了，否则他养那么些玉质花草干啥。
你身边缺的，就是最珍贵的。何止花草，人的精神不也是么。细想一下，社会越提倡什么，就越缺少什么。提倡雷锋精神，就是公德缺失；提倡陈景润精神，就是知识无用论泛滥；提倡焦裕禄精神，就是官场腐败，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曾设想，人们能否再实际一点，侍养稀罕花草的同时，也侍养点实用的花草。比如在北方，冬天室内养几盆大葱韭菜不也乐乎？去年冬天大葱五六块钱一斤。自己家侍养的大葱新鲜又省钱，一边吃还一边长，何乐而不为？同理，我们的社会在提倡奇缺精神的同时，也倡导一些实用的精神，不也很有益处吗？
2017、4、28
乡镇干部真能喝
子戈
2017-5-13 5:04
领略乡镇干部喝酒的风采还是几年前。现在肯定是不敢那么喝了，中央有文件，谁也不敢踏红线。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随同朋友一行二十余人到了鸭绿江边的一个小镇（说是镇，就是个乡，为了与对岸交流对等改作镇）应约赴会。
一下车，就被来接的四位镇领导热情领进一家酒店。镇书记是个体重二百多斤的汉子，远看滚圆，个不高，近看比我们这些一米七多的人都高不少，原来他横向和立向是一样的。镇长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但看上去绝对有精神头。办公室主任看上去很像一个新分来的大学生，温文尔雅。妇联主任个头不高，很有精神头，两眼滴溜乱转，一看也是个喝茬子。
不一会儿，又来了许多人，看样子都是本镇本村的头面人物，来陪酒的。办公室主任安排好了饭菜，大鱼大肉摆满桌子。上桌前镇书记发话了：“今天四桌，每桌十个人，自己选座。喝白酒的到我这桌来，喝啤酒得到镇长桌，喝红酒的到妇女主任桌，喝矿泉水的到办公室主任桌。”
话音刚落，人们纷纷向红酒和矿泉水桌拥去。镇长一见发话了：“咱们喝酒有个规矩，除白酒小盅外，其余都是大杯，但小杯提一盅，大杯都得喝了。”话音刚落，白酒立刻坐满。
宴席开始。镇书记站起来提酒。他先扫视了一下各桌杯都倒满后，端起斟满酒的小酒盅（能装二两半酒）说：“我是白酒王，喝酒论杯不论口，必须都喝了这杯酒。”于是一饮而尽。其他人其他桌照样干掉。
镇书记巡视一下各桌情况后，继续说话：“好事成双，我再倒满两缸，其他人照常。”说完两缸酒两口喝干。其他人怎能不喝。
接下来镇长站起来说话：“我是啤酒王，喝酒挺疯狂，论瓶不论杯，啤酒必须和我一个样。”说完话给他那桌的人每人启开一瓶啤酒放到跟前，说“我提酒必须都喝一瓶，其他人提可以喝一杯”。然后举起瓶一口气喝光。啤酒桌其他人只能效仿。有人喝一半就喷了。喷了也不行，必须继续喝光。其他桌在镇长的监督下都把杯中之物喝光。
再接下来，妇联主任站起来发话了：“我是红酒王，提酒习惯换大缸。”说完吩咐人把他们的桌杯子换成大茶缸，每人倒满，然后自己一饮而尽。那桌其他人只跟着喝，喝完就有人跑到外面去呕吐了。此时喝矿泉水桌的人都不寒而栗，心想要一口喝一瓶矿泉水也够呛啊，于是有人借上厕所溜了。
再再接下来是办公室主任提酒了。他站起来说：“我是矿泉水王。不喝白酒不喝啤，红酒咱也不敢提，但喝矿泉水有规矩，一次两瓶都必须。”他一说完本桌立刻又跑出去几人。这位温文尔雅的主任立刻吩咐人给他桌每人打开两瓶矿泉。自己先咕嘟咕嘟把两瓶喝干。其他人则一边往下咽，一边直抻脖子，有的实在喝不了就跑外面吐出去了。
此番下来，喝白酒桌的人五杯白酒下肚了，当然有的人趁书记喝酒之机偷着倒了。喝啤酒桌的人也差不多喝两瓶了，头一瓶太急，所以后来也喝不进去了。喝红酒桌的一缸子加三杯，几乎也都面红耳赤了，喝矿泉水桌的人肚子都鼓鼓的。
我是喝白酒的，此时早已迷糊了。至于后面怎么喝的，怎么回去的，全然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只听人说那天几乎全倒下了，但陪酒的乡干部都还精神抖擞，像看自己的俘虏一样一个个被架走，拖走。
2017、5、13
网友评论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后门，每晚我打开后门，便看见一个静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园，上面是星群密布的蓝天。星光在我们的肉眼里虽然微小，然而它使我们觉得光明无处不在。那时候我正在读一些天文学的书，也认得一些星星，好像它们就是我的朋友，它们常常在和我谈话一样。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对，我把它们认得很熟了。我躺在舱面上，仰望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船在动，星也在动，它们是这样低，真是摇摇欲坠呢！渐渐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见无数萤火虫在我的周围飞舞。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静寂的，是梦幻的。我望着许多认识的星，我仿佛看见它们在对我眨眼，我仿佛听见它们在小声说话。这时我忘记了一切。在星的怀抱中我微笑着，我沉睡着。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现在睡在母亲的怀里了。
有一夜，那个在哥伦波上船的英国人指给我看天上的巨人。他用手指着：//那四颗明亮的星是头，下面的几颗是身子，这几颗是手，那几颗是腿和脚，还有三颗星算是腰带。经他这一番指点，我果然看清楚了那个天上的巨人。看，那个巨人还在跑呢！
节选自巴金《繁星》
突然，狗放慢脚步，蹑足潜行，好像嗅到了前边有什么野物。
我顺着林阴路望去，看见了一只嘴边还带黄色、头上生着柔毛的小麻雀。风猛烈地吹打着林阴路上的白桦树，麻雀从巢里跌落下来，呆呆地伏在地上，孤立无援地张开两只羽毛还未丰满的小翅膀。
我的狗慢慢向它靠近。忽然，从附近一棵树上飞下一只黑胸脯的老麻雀，像一颗石子似的落到狗的跟前。老麻雀全身倒竖着羽毛，惊恐万状，发出绝望、凄惨的叫声，接着向露出牙齿、大张着的狗嘴扑去。
老麻雀是猛扑下来救护幼雀的。它用身体掩护着自己的幼儿……但它整个小小的身体因恐怖而战栗着，它小小的声音也变得粗暴嘶哑，它在牺牲自己！
在它看来，狗该是多么庞大的怪物啊！然而，它还是不能站在自己高高的、安全的树枝上……一种比它的理智更强烈的力量，使它从那儿扑下身来。
我的狗站住了，向后退了退……看来，它也感到了这种力量。
我赶紧唤住惊慌失措的狗，然后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走开了。
是啊，请不要见笑。我崇敬那只小小的、英勇的鸟儿，我崇敬它那种爱的冲动和力量。
爱，我想，比//死和死的恐惧更强大。只有依靠它，依靠这种爱，生命才能维持下去，发展下去。
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展示给人最后一次的惊心动魄。
所以在这阴冷的四月里，奇迹不会发生。任凭游人扫兴和诅咒，牡丹依然安之若素。它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协、不媚俗，甘愿自己冷落自己。它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它有权利为自己选择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它为什么不拒绝寒冷？
天南海北的看花人,依然络绎不绝地涌入洛阳城。人们不会因牡丹的拒绝而拒绝它的美。如果它再被贬谪十次，也许它就会繁衍出十个洛阳牡丹城。
于是你在无言的遗憾中感悟到，富贵与高贵只是一字之差。同人一样，花儿也是有灵性的，更有品位之高低。品位这东西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神韵，只可意会。你叹服牡丹卓而不群之姿，方知品位是多么容易被世人忽略或是漠视的美。
节选自张抗抗《牡丹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