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三十五,丙申(36年)—丙午(46年),共11年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
建武十二年(丙申,36年)
1.春天,正月,吴汉在犍为郡南安县北部的鱼涪津击败了公孙述的将领魏党和公孙永,随后进兵围困了武阳县。
公孙述派自己的女婿史兴前去营救武阳县,在吴汉手上惨败;吴汉迎战史兴取得胜利后,成功进入了犍为郡的地界。
犍为郡中的县邑、城池全都进入了戒严、防守状态。
刘秀下诏要求吴汉直接去攻打广都县,占据公孙述的大本营,于是吴汉便向广都县发起猛攻,成功将其拿下,然后派遣轻骑部队把成都的市桥(七星桥之一)给烧毁了。
由于丢失了广都县,此时汉军已经离公孙述的国都成都很近了,公孙述身边的将帅们都为自己渺茫的前途而感到担忧、恐惧,每天都有不少人离开公孙述,另谋出路,即使公孙述拿诛灭叛离之人的全族作为威胁,也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更多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去。
刘秀在此时仍然希望公孙述可以主动投降,再次给公孙述下达劝降的诏书:“您虽然派刺客杀了来歙和岑彭,但是我希望您别将这些恩怨放在心上,只要您马上向我投降,我就保你全族不死。这份诏书可是我亲笔书写,机会难得!”
但是公孙述死活都不投降。
2.秋天,七月,冯骏攻下了江州,活捉了公孙述的将领田戎。
3.刘秀告诫吴汉:“成都现在还有十多万人,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盲目出击,只需要牢牢守住广都县就好,等着公孙述派人来攻城,千万别和他硬碰硬,也千万别把他逼到走投无路的份儿上;毕竟,深处绝境之人的战斗力那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公孙述不敢派兵主动攻打过来,那么您再把营寨迁移到离他更近的地方,造成压迫感就行了,等公孙述的军队士气低迷、疲态尽显的时候,再出兵攻打他。”
吴汉刚刚打下广都县,正是军中士气高涨、战斗力爆棚的时候,他便借这个势头亲自带着两万名步兵向成都逼近;到达离成都十多里的地方,吴汉在长江北部扎营,在江面上用木板、船筏等物搭起浮桥,然后派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带着一万多人在长江南部屯兵——吴汉与刘尚二人的营寨之间距离二十多里。
刘秀得知吴汉是这么个安排,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赶紧下诏书责备吴汉:“我之前对您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了那么多注意事项,感情您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为什么到了要打仗的时候就开始自作主张了?
您既然已经带兵迫近了公孙述的大本营、完全深入了敌人的地盘,现在又与刘尚之间隔这么远安营扎寨,万一出了事,谁能救得了谁?
如果公孙述派兵把您给拖住,然后再派大部队人马去攻打刘尚,只要刘尚的军队一覆灭,那您也就歇菜了。
趁着现在还没有酿成大祸,赶紧带着部队返回广都县!”
然而在吴汉收到刘秀的诏书之前,九月,公孙述就派他的大司徒谢丰和执金吾袁吉带着十来万人,分别扎下了二十多个军营,一齐向吴汉发起进攻。
为了防止刘尚前来救援,公孙述派其他将领带着一万多人去骚扰刘尚,让他无法顺利抽身。
吴汉与谢丰、袁吉相互拼杀了整整一天,体力渐渐不支、又没有援兵相助,实在顶不住,被打得七零八落,损失了大量兵力和物资。
吴汉带着剩余的部众仓皇逃走,退入堡垒之中。
谢丰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直接带兵将吴汉包围了起来。
吴汉把将领们召集起来,给他们加油鼓劲:“我与你们各位跨越了千山万水、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来到这个地方,现在公孙述的老巢已经近在眼前了!各位难道不想把他一锅端了吗?
只不过,现在我和刘尚都被公孙述的兵力困住,导致短时间内无法相互支援,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找机会偷偷的去与刘尚在长江南部会合,只要能够与他接上头,合起伙来抵御公孙述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今大家无论如何都要齐心协力,必须要明白这不仅是替陛下作战,也是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来,只有我们所有人都一条心,肯定能够反败为胜、再建新功。
如果你们的志向不坚定,生出了什么别的心思,那人心一散,所有人都只能一败涂地!
到底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就看这一次我们能不能成功与刘尚会合了!”
将士们都坚定地说:“好,我们都听将军的!”
于是吴汉开始杀羊宰牛给将士们分发军粮,给战马喂足草料干粮,做好充足的战前准备。
吴汉堡垒的营门关闭了足足有三天,虽然不出营作战,但是堡垒上还是插满了军旗,生火做饭的烟雾时常在军营的上空飘荡——就是为了迷惑公孙述的包围兵,让人以为汉军还在他们的包围圈内。
到了晚上,吴汉开始率领部众悄悄行动,将士们口中含着木条、马的嘴也被牢牢地束了起来,这都是防止发出声音,以免被敌军发现;经过这一番隐秘的操作,吴汉果然成功与刘尚的军队会合。
此时,谢丰等人还没发现吴汉的堡垒中已空无一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谢丰安排别的将领带着人马继续与早已无人的吴汉军营对阵,而自己则带着部众前去攻打长江南部的刘尚。
谢丰原本以为自己打的是刘尚,却没想到里面冲出来的是吴汉。吴汉带着将士们在谢丰的部队中横冲直撞、大杀四方,从早上一直打到晡时(大约下午3-5点),谢丰的部队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吴汉斩杀了谢丰和袁吉。
解除了困境、击败了谢丰等人后,吴汉率领部队回到了广都县,留下刘尚在前方抵抗公孙述的后续进攻。
吴汉把具体作战情况上报给了刘秀,其中充满着对军营安排失误一事深深的自责。
刘秀回复吴汉:“您能顺利回到广都,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在您让刘尚在前线守着公孙述,这相当于是消耗公孙述战力的好方法。
公孙述肯定不会越过刘尚直接来广都攻打您的部队。
如果他先去打刘尚,您在五十里外整顿好兵马,带着步兵骑兵浩浩荡荡的打过去,大概刚好能赶上战事焦灼、难解难分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公孙述的将士的状态已经很差了,您带着精神饱满的部众全力攻打他,必然能大获全胜啊!”
随后,吴汉在广都、成都之间与公孙述连续打了八次大战,全部以公孙述大败收场。
吴汉成功进入成都,在城中扎营。
臧宫拿下了绵竹县、攻下了涪城,将公孙恢(公孙述之弟)斩于马下;紧接着,又进兵攻下了繁县、郫(音“皮”)县,在成都与吴汉的军队会合。
4.大司空李通不希望自己风头太盛,想要远离权力中心,于是上书请求退休,过了两年,刘秀才准许他交还大司空印绶,同时赐予了他特进(地位高于列侯,仅次于三公)的身份,允许他在春季、秋季的固定时间参加朝会(也称 奉朝请,只有身份尊贵的臣子或皇室成员可以参加)。
后来,有关部门提出给皇子封爵,刘秀突然想到当初是李通早早的就看好自己,并且帮自己走上了匡扶大汉的这条路,于是当天就封李通的小儿子李雄为“召(音‘邵’)陵侯”。
5.公孙述还在成都城里的时候,看到谢丰和袁吉战败,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后路了,跑去找延岑给自己出主意:“我现在该怎么办?”
延岑说:“身为男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也要给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怎么可以坐以待毙!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现在也不是吝啬的时候,赶紧用这些钱换将士们为您拼命的心吧!”
于是公孙述把金银珠宝、布帛丝绸全都散布了出去,召来了五千多名敢于冲锋陷阵、不怕死的勇士,公孙述将这些人都交给延岑统领。
延岑在市桥摇旗呐喊、擂鼓助战,以此来吸引汉军的注意力,暗中派出一支奇袭部队来到广都县,从吴汉的军营后方发起偷袭,将吴汉打了个七零八落。
在交战的过程中,吴汉一不小心掉入了水中,最后他拉着马的尾巴才成功上岸。
吴汉的军队中只剩下七天的粮食了,打算扔下剩余的船具后快速逃走;蜀郡太守南阳人张堪听说吴汉打起了退堂鼓,赶紧快马加鞭去见他,给他分析当前的局势,告诉他公孙述要不了多久就会全线溃败,现在并不是退兵的好时机,只需要再坚持一阵子就能取得胜利。
张堪的一番话,给了吴汉底气,于是吴汉故意向公孙述示弱,引诱公孙述生出骄慢之心。
冬天,十一月,臧宫在成都城北的咸门驻军。
十一月戊寅日,公孙述派延岑带兵拖住臧宫,亲自统领着几万人向吴汉发起进攻。
延岑与臧宫展开了激烈的对战,经过三场大战,臧宫都成为了延岑的手下败将;这一仗从早上打到了中午,将士们一口饭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吴汉让护军高午、唐邯带着几万名精锐士兵向公孙述统领的部队发起冲锋,使得公孙述的队伍霎时被冲击得乱七八糟,手下的将卒也都乱哄哄的四散开去。
高午骑着马朝着公孙述的方向狂奔而去,抽出手中的利剑一把刺入了公孙述的胸膛,公孙述应声摔下马去,身边的将士在一片混乱中将他抬入了城中。
公孙述将自己手中的军队交给了延岑,由于胸口早已被利剑刺穿,当天晚上,公孙述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天一早,延岑献上成都城向吴汉投降。
十一月辛巳日,吴汉把公孙述的妻子儿女一个不剩全都诛杀,将公孙氏一族、延岑的族人也一并杀了个干净,随后吴汉纵容自己军中的士兵在成都城中烧杀抢掠;最后,公孙述的宫殿、城中的室屋全都化为了灰烬。
刘秀得知吴汉在城中大肆破坏,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写下诏书责备吴汉,同时还把刘尚骂了一通:“成都已经投降三天了,无论是当地的官员还是百姓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城中有那么多小孩老人、妇女儿童,加起来一万多口子人,你们是怎么忍心让劳苦大众的家园这样被践踏的?光是想想,我都能但受到他们的绝望!
刘尚,你是我老刘家人,再不济也算是宗室成员吧?而且你还身居要职,肩负着如此重大的责任,怎么下得去手做出这样的残忍的事情?
当初,孟孙打猎获得了一只小鹿,交给秦西巴拿着,秦西巴看到母鹿在后面哀鸣,于心不忍就把小鹿放回了它母亲身边,当时孟孙气得驱逐了秦西巴,但是过了没多久,又再一次把秦西巴叫回来给自己的儿子当老师。
还有,乐羊给魏文侯当将军攻打中山的时候,中山国国君为了动摇魏军军心,烹杀了乐羊还留在中山的儿子,把他做成了羹粥给乐羊吃,乐羊为了展示自己坚定的战斗意志,毫不犹豫的将它喝下。
魏文侯得知此事后向臣子们炫耀:‘乐羊是为了我,才吃了自己的儿子啊!’
有人说:‘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吃得下,可见野心不可估量,将来他还能吃谁,那可都不好说!’
后来乐羊打下了中山,虽然得到了魏文侯的赏赐,但是也遭到了他的怀疑和忌惮。
放眼望去,一个是不忍看到母子分离而放走了到手的猎物,一个是为了国家的胜利而吃下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秦西巴怀有仁善之心还是乐羊是仁义之士呢?
你们为国讨贼,杀了敌军将领这没错,但是老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无妄之灾!你们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了!想凸显战功、想炫耀胜利果实,不是这么个表现法!”
早年间,公孙述征聘广汉人李业为博士,李业坚持以生病推辞应召。
由于李业不肯为自己效力,公孙述感到脸上无光,于是让大鸿胪尹融带着自己的诏命,强行要求李业接受任命:“只要您愿意为我做事,公爵侯爵少不了你的,想要荣华富贵轻而易举;您要是拒不接受,只有毒酒等着先生!”
尹融劝李业:“当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大家都忙着保命或者逐利,谁还顾得上去管什么是非对错?先生您为什么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抗衡这么大的权力呢?
陛下只不过是希望在外树立自己的名声与形象而已,所以他需要一些有才华的儒士来帮自己撑场面,陛下专门为您准备了博士这个职位,没有交给任何其他人来担任,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空出来七年了,每年在节日、祭祀宴会的时候都会为您的位置准备珍馐佳肴,这就表示陛下从来没有忘记过您啊!
先生您还是接受陛下的任命吧!为您的家人朋友、子孙后代想想,只要您能答应下来,名声、性命全都能够得以保全,这样难道不好吗?”
李业叹了一口气:“古时候的贤人都知道,即将崩塌的国家不值得为之效力,执政混乱的朝廷需要远离。
我坚持拒绝为他做事,就是因为这个。
况且,贤德的君子在国家倾危、多灾多难的时候接受国君的任命,那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志向、实现自己的价值,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名利爵位,有什么必要拿王爵侯爵来当做诱饵呢!”
尹融说:“先生还是与您的家人商量一下吧!”
李业说:“我早就已经拿定注意了,还找自己的妻儿商量什么?”
说完,李业接过毒药一饮而尽,很快就毒发去世了。
公孙述得知李业宁愿喝毒药,也不愿意在自己手下做事,心里非常不痛快,但是又担心在外面会留下自己毒害贤人的恶名,于是让使者去参加李业的葬礼、祭拜他的坟墓,并且赐给了李业的家人一百匹缯帛。
李业的儿子李翚(音“恢”)拒绝接受公孙述的赏赐,带着家人逃到了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公孙述又派人去征聘巴郡人谯玄,也遭到了谯玄的婉拒;公孙述气得又一次派人带着毒酒去逼迫谯玄松口。
巴郡太守亲自去找谯玄,劝他还是不要太强硬,答应公孙述的聘用算了。谯玄说:“我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心意,就算死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谯玄就立刻接过了毒药。
谯玄的儿子谯瑛边哭边向巴郡太守磕头,额头磕得满脸是血,请求用家里的一千万钱换自己父亲一命。巴郡太守把这一请求上报给了公孙述,得到了公孙述的批准。
蜀郡人王皓、王嘉也接到了公孙述的征聘,公孙述担心这两人会拒绝自己,抢先一步把他俩的妻子儿女给控制了起来,让使者对王嘉说:“快点打包行囊上路,来晚了你的妻儿可就没命了!”
王嘉回答说:“就连狗和马都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我是一个有思想的、有判断力的人,难道我还不知道自己该效忠谁吗!”
王皓直截了当的要求使者把自己的头颅带回去交给公孙述复命,交代完便抽出佩剑自刎了。
公孙述气得七窍生烟,当即诛杀了王皓的家人。
王嘉得知公孙述做的这些事后,感叹道:“我还是太慢了!”
于是王嘉也当着使者的面拔剑自刎。
犍为郡人费贻也不愿意当公孙述的臣子,用漆涂遍了自己的身体,皮肤全部溃烂生疮,整天装疯卖傻呈现出精神病的状态,就是为了让公孙述打消任用自己的念头。
费贻的老乡任永、冯信也都纷纷称自己有青光眼、看不见东西,以此作为借口拒绝公孙述的聘用。
刘秀击败了公孙述,掌控了蜀地之后,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
当时谯玄已经去世,刘秀用中牢礼(以羊猪作为牲具)祭拜了他的坟墓,要求有关部门把当初他们家交的一千万钱全部还给了谯家;随后,给李业所住的里巷修建了高大的门楣,以表彰他的贤德忠义。
刘秀派人去征召费贻、任永、冯信,而任永、冯信已经因病去世了,只有费贻接受了刘秀的任命,最后一路升迁当到了合浦太守。
公孙述的将军程乌、李育军事能力很强,十分有能力和才华,得到了刘秀的欣赏,于是二人都得到了任用提拔。
由于刘秀对蜀地人才的聘用和处置得恰到好处,当地的人民群众都对此表示赞赏与认同,因此官吏百姓都愿意接受汉朝廷的管理。
在王莽执政时期,王莽任命广汉人文齐担任益州太守。
文齐号召老百姓勤勤恳恳地种地纺织,征召士兵开展军事训练,招降、安抚当地的夷人部落,把益州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整个民间风气和谐朴素,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不断。
公孙述掌管蜀地时期,文齐占据住重要的通路和关隘,一直与公孙述做着顽强的抵抗,即使自己的妻子儿女都被公孙述拘捕了起来,还被公孙述拿侯爵诱惑,文齐都坚决不投降。
文齐得知刘秀即位后,派使者从小道去向刘秀表忠心。
刘秀收服蜀地之后,任命文齐为镇远将军,封他为“成义侯”。
6.十二月辛卯日,刘秀任命扬武将军马成代理行使大司空的职权。
7.本年,参狼羌人和其他的羌种部落在武都郡作乱。
陇西太守马援带兵讨伐羌人,平定了武都郡的动乱,有一万多人投降于马援。
至此,陇右地区恢复了平静。
马援非常注重人才的招纳工作,用各种恩惠手段吸引人才,以真诚与信任对待每一个前来投奔的人;马援尊重能人、礼贤下士,对自己的从属官员十分和蔼亲近,将官府中的事务按照不同的类别分配给各部门的人员负责,自己只把握大方向的合理性与正确性,从来不去纠结细枝末节的小事——
因此,有不少宾客旧交纷纷投靠马援,使得马援家中每天门庭若市。
如果有某部门的从属官在办公室外面汇报工作,马援就说:“这些事情,郡丞(相当于副太守)、郡掾(办事员)处理就可以了,何必来告诉我?
你们要是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就让我自在几天吧!
像什么豪强地主欺负小老百姓、奸猾的小吏不听从上级的命令,这些事情才是我这个太守应该管的!”
陇西郡周边的县有人报仇杀人,百姓官吏们都口口相传说羌人要造反,在流言的影响下,旁县的老百姓全都蜂拥挤入陇西郡城中。
狄道县县长火急火燎的来到马援的办公室前,请求他关闭城门、发兵讨贼。
马援当时正在与自己的宾客饮酒聊天,听到狄道县长汇报完,哈哈大笑:“这些羌贼怎么可能敢再来招惹我!县长大人,您还是回到官府上好好呆着吧!如果您实在是感到害怕,那就躲自己床下面好了!”
过了没多久,周边的县恢复了平静,逃入陇西郡的老百姓也都渐渐散了,回到了自己家中;大家都对马援的稳重与判断力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8.刘秀下诏:“边境的军队如果战斗力不够,那么就把重点放在防守上;如果说要出兵追讨寇边的贼人,那么也要判断敌兵的情况再决定追多远,以取胜或者最小化损失为主,不按照逗留法(即 作战时怯懦胆小或行军时滞留停顿,需要定罪处斩)来定罪。”
9.山桑节侯王常去世。
牟平烈侯耿况去世。
东光成侯耿纯去世。
耿况病重的那段时间,刘秀多次亲自到他家中探望病情,为了让耿况宽心,任命耿弇的弟弟耿广、耿举为中郎将。
耿况的儿子耿弇、耿舒、耿国、耿广、耿举、耿霸兄弟六人都是拥有青色印信、紫色绶带的二千石级别官员,而耿况又得到了天子刘秀的亲自慰问、探病的待遇,当时社会上都非常羡慕耿氏一族能享受这样的荣耀。
10.卢芳(假刘文伯)联合匈奴和乌桓,多次发兵侵扰大汉边境。
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人带领士兵戍守北部地区,并且负责修缮飞狐道,以打通赵地、魏地发兵支援北部边境的通路;并且在沿途修建了大量瞭望台、亭障以及烽火台,以加强警戒防备工作。
杜茂等人与匈奴、乌桓人大大小小对战了将近一百场,但是始终没法彻底将其攻克。
11.刘秀下诏要求窦融和五个郡的太守(竺曾、梁统、史苞、库钧、辛肜)全部入朝。
窦融等人按照诏命动身前往京师,一路上相送的宾客、朋友络绎不绝。
跟着窦融送行的车辆放眼望去绵延不断,多达一千多辆;正在放牧的百姓看到窦融要离开,也都去赶着牧群前来送行,漫山遍野全是马匹、牛羊。
窦融和五名太守到达京师后,来到城门下,主动解下官印、侯印,让人带回皇宫交给刘秀。
刘秀派使者把他们的侯印还了回去,并且下令接见他们六人,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给了他们规格相当高的待遇,一时间京师都被这特殊的优待搞得大受震撼。
刘秀任命窦融为冀州牧,任命梁统为太中大夫,任命姑臧县县长孔奋为武都郡丞。
姑臧原本属于河西郡地理条件最好、经济水平最高的县,经历过长时间战火的洗礼,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德行操守、也不遵守礼节道德,老老实实下地干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当初,孔奋来到姑臧上任之后,仅过去了短短几个月,当地的粮仓就渐渐充盈了起来,农田中也恢复到了生机勃勃的状态。
在担任姑臧县长的这四年间,孔奋恪尽职守、尽责奉公、秉公执法,非常洁身自好,从来不收受贿赂,但是他的这一高洁的品行,却惹来了其他人的轻蔑嘲笑,都说他处在这么一个油水丰富、捞钱容易的位置竟然日子还过得那么紧巴巴的。
孔奋跟着窦融入朝觐见刘秀时,这一路上,其他的几位太守、县令都是带着大车小车的金银细软跟随自己一同上路,这些装有财宝车辆沿途一眼望不到头,几乎都要造成交通堵塞;只有孔奋乘坐车一辆车,身边没有任何输送财物的车辆,独自一人来到了洛阳。
因此,孔奋得到了刘秀的欣赏,赏赐了非常丰厚的礼物,并提拔他担任武都郡丞。
刘秀任命睢阳县县令任延担任武威太守。
任延得到了刘秀的亲自接见,并且刘秀叮嘱他说:“要尽心接待你的上级领导,千万别让人挑你的毛病。”
任延回复道:“真正忠心的臣子,不会什么东西都附和、赞同天子;如果有臣子对天子所说的什么内容都一个劲儿的夸赞、赞美,那他一定不是忠臣!
我作为臣子,只知道秉公执法、执政为民,一切都公事公办;要是天子说什么,做臣子的全都盲目的点头附和,恐怕并不是真的完全同意,只不过是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罢了;如果在您的治理下,臣子们连真话都不敢说,恐怕这对陛下来说不是好事吧?
您刚才对我说‘要尽心接待上级领导’,我认为不对。
我的职责是管理百姓、处理政务、解决动乱,干的并不是围着领导拍马屁的活儿,所以这一点恕我不敢听从您的教导。”
刘秀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说的对啊!”
十三年(丁酉,37年)
1.春天,正月庚申日,大司徒侯霸去世。
2.正月戊子日,刘秀下诏:“如果以后再有郡国向朝廷进贡珍馐奇物,太官部门(管理皇家膳食)不得接受!
如果边境的附属国、少数民族国家进贡珍馐用来当做宗庙祭祀的祭品,那么一切都按照老规矩行事。”
当时,有一个外来国家的使者献上了一批非常神奇的马,这马一天就能奔驰一千里;跟着马一同献上来的,还有不少宝剑,据说这些宝剑一把就价值一百金。
刘秀下诏,将宝剑赏赐给骑兵战士,将马匹安排去拉战鼓、战车。
刘秀的日常生活较为俭朴,平常休闲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听音乐,手上也从来不把玩什么珍珠玉器。
有一次,刘秀外出打猎时,到了很晚才从外面回宫,上东门(洛阳城东面靠北的第一道城门)的守卫官汝南人郅恽将大门紧紧关闭。
刘秀让自己身边的侍从走到上东门前,告诉郅恽车里坐的是皇帝。郅恽说:“你们的火把太远了,我看不清,难以分辨真假!”
说完,郅恽拒绝听从刘秀的开门指令。
刘秀在郅恽这里吃了闭门羹之后,调转车头离去,从东中门(洛阳城东面正中间的城门)进入了皇宫。
到了第二天,郅恽递交了一封奏疏劝刘秀:“过去,周文王不敢在田野里徘徊太久,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是万民仰仗的依靠,所以自己的性命属于民众、不单单属于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才能更好地庇护大众。
然而陛下跑到那么远的山林之中打猎游乐,到了晚上才尽兴而归,您这是把汉室宗庙、江山社稷放在哪里?”
刘秀看了郅恽的奏章后,当即赏赐给了他一百匹布帛,并且把昨晚放他进宫的那个东中门的守卫官给贬了职,让他去参封县当县令去了。
3.二月,刘秀派捕虏将军马武在滹沱河屯兵,用以防备匈奴的进攻。
4.卢芳(假刘文伯)攻打了云中郡很久都没有将其攻克。
卢芳安排将领隨昱留下来镇守九原,而隨昱心里却盘算着向挟持卢芳投降于刘秀。
很快,卢芳就发现了隨昱的阴谋,为了保全自身的安危,卢芳马上带着十几名随从骑兵,一起逃入了匈奴的地界。
剩下没有被卢芳带走的部众全都跟随着隨昱,于是隨昱就带着这些人来到宫阙下找刘秀投降。
刘秀任命隨昱为五原太守,封他为“镌胡侯”。
5.朱祜上奏:“自古以来,帝王给臣子封爵,是从来都不会给王爵的。”
二月丙辰日,刘秀下诏:长沙王刘兴、真定王刘得、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四人全都由王爵降级为侯爵。
二月丁巳日,刘秀将赵王刘良(刘秀的叔父)改封为“赵公”,将太原王刘章(刘縯之子)改封为“齐公”,将鲁王刘兴(刘縯之子)改封为“鲁公”。
当时,有一百三十七名原本拥有封国的宗室成员以及列侯,由于没有后续继承人的问题,导致封国被移除。
富平侯张纯是张安世的第四世孙,在王莽篡权执政的时期,张纯凭借着自己敦厚温和、克己复礼的性格,一直稳稳当当的保有自己的爵位;在建武初年,也就是刘秀称帝后,张纯算是早一批前来面见刘秀归诚的人,所以刘秀仍然保留了他的爵位。
有关部门上奏:“那些不是宗室成员的列侯,不应当恢复他们原本的封地。”
刘秀说:“张纯已经当了十多年的皇宫护卫了,再怎么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的封地就保留着吧!”
随后,刘秀将张纯由“富平侯”改封为“武始侯”,并将他的供奉食邑户口数减半。
6.二月庚午日,刘秀改封绍嘉公孔安为“宋公”,改封承休公姬常为“卫公”。
7.三月辛未日,刘秀任命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
8.三月丙子日,刘秀将代理大司空马成重新任命为扬武将军。
9.吴汉讨伐完公孙述从蜀地回到京师,沿路经过了宛(音“渊”)县,刘秀下诏让他回到家中祭拜一下自己的祖坟,并且赐予了吴汉两万斛粮食。
夏天,四月,吴汉回到了京师。
刘秀在将士们都顺利回师之后,大摆庆功酒宴,给三百六十五名功臣都赐予了爵位、增加了供奉食邑;有四十五人是因为身为外戚、或者对刘秀有恩,从而被封为侯爵。
刘秀的分封如下:
邓禹为“高密侯”,享有四个县,即昌安、夷安、淳于、高密的供奉;
李通为“固始侯”;
贾复为“胶东侯”,享有六个县,即郁秩、壮武、下密、即墨、挺胡、观阳的供奉。
其余的功臣、外戚、恩人等按照各自功劳的大小进行对应的分封。
对于已经身故的功臣,刘秀分封了他们的子孙或者旁支亲属。
刘秀长年累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已经不想再经历战争了;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多年打下来,消耗的钱粮以及人力资源简直是天文数字,人民群众都希望能够有消停、太平的时候,想要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在消灭公孙述和隗嚣之后,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动乱,刘秀基本上对出兵这事闭口不谈。
有一次,皇太子刘彊(音“强”,郭皇后之子)向刘秀请教作战的知识,刘秀说:“曾经,卫灵公向孔子请教如何排兵布阵,孔子说:‘您要是问我礼器相关的问题,我可以说上两句;然而用兵打仗,这些事情我闻所未闻。’
可见这事连孔子都拒绝回答,那就更不是你这种小孩儿该问的了!”
邓禹和贾复知道刘秀有意把执政重心放在提高文化教育、品德休养之上,能不动兵就不动兵,所以他们很敏锐的判断出来,刘秀不希望那些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仍然在京师中保留自己的军队,于是他们解散了不少军队,并促进儒家思想教育的推动与宣传工作。
刘秀也在考虑,如何才能让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功臣有一个完美的善终,想要让他们的爵位和封地能够长久的流传下去,不希望他们被执法官员揪到什么小辫子从而定罪处罚,于是刘秀干脆取消了左将军和右将军的官职。
耿弇等人看到了这个苗头,也识趣地主动交还了大将军、将军的印绶,刘秀保留了他们的侯爵,让他们以列侯的身份回家颐养天年,并赐予他们特进(地位高于列侯,仅次于三公)的身份,准许在春季、秋季的固定时间参加朝会(也称 奉朝请,只有身份尊贵的臣子或皇室成员可以参加)。
邓禹对自身的要求很高:
他性格淳朴、行事谨慎小心,他有十三个儿子,要求每个儿子都掌握一门特长技艺;
邓禹对家人的作风要求也很严格,经他培养过的孩子,言行举止、思想品德基本都可以成为后人学习的榜样;
而且他也是个很知足的人,已经拥有了刘秀赏赐的封地,就本本分分的以国内的赋税供奉来当做自己的生活资金来源,没有更多贪婪好利的心思,从来不搞私下里做生意、开农田等盈利性质的产业。
贾复是个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的人,心中有清晰的大局观,对于是非对错有准确的判断能力,回到家中休养之后,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约束,言行举止仍然保留了威严、端肃的风格。
朱祜等人劝刘秀再次起用贾复为宰相,而刘秀心里打算准备让三公来肩负起统筹管理具体的行政、业务等职责,并不想让三公仅仅变成一个荣誉头衔,再加上他有心让功臣远离政治权力中心,所以并没有让任何一个功臣担任宰相等高级官职。
当时,列侯当中只有高密侯邓禹、固始侯李通、胶东侯贾复三人会在刘秀的批准下,与公卿大臣一起商谈国家政务,刘秀对他们三人的待遇非常优厚。
虽然刘秀这么做是为了压制功臣的权力、制衡功臣的势力,但是总的来说他对于自己的开国功臣们还是相当包容的,这些人偶尔犯了一些小错,刘秀基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计较。
有时候外来国家、部落的使者贡献上来的奇珍异宝、美味佳肴,刘秀总是会先将这些好东西分给诸侯,经过这么分了一道之后,太官部门当中也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也正是因为刘秀对功臣列侯的礼遇、恩赐十分到位,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考虑这些诸侯,所以大家都不会有心里不平衡的想法,都满足于安安心心的在家中当一个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富家翁,没有一个人闯大祸被诛杀或者被发配。
10.益州官府把公孙述的瞽师(即 乐师)、祭祀用的乐器、有伞盖羽毛的葆车、天子车驾仪仗等都送到了京师,这些东西到位了之后,天子专用的礼仪道具、仪仗器物也基本都齐活儿了。
目前已经不再有战火硝烟,不再有战争攻伐,各种规章制度以及征税服役的条款,全都尽可能的简化,最终只保留了原本条文规章的十分之一。
11.四月甲寅日,刘秀任命冀州牧窦融为大司空。
由于窦融本身不是最早一批跟着刘秀打天下的臣子,他担心自己没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与众臣也没有足够的革命情谊,就这么突然一下跻身于三公队伍,一跃成为比群臣地位都高的大臣,肯定会招来他人的不服与怨恨;因此每次上朝,窦融都尽可能的谦卑恭敬、小心翼翼,也正是窦融的这份低姿态,反而让刘秀更加的敬重、亲近他。
窦融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好几次向刘秀提出辞去侯爵和封地,上书说:“我每天都用经典儒家学说来教育我的儿子,从来不让他们看什么占卜、观星、预言之类的书籍,就是希望他们能脚踏实地的做事、恭敬守礼的做人。
我只要他们遵守礼法、恪守臣节就好了,不指望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们只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难道我还指望他们继承什么封地城池、享有诸侯的爵位和待遇吗?我家实在是承受不起侯爵的这份殊荣!”
奏疏交上去之后,窦融请求亲自去面见刘秀谈话,遭到了刘秀的拒绝。
后来的某一天,下了朝之后,窦融在自己的席位上踌躇了很久没有离去,刘秀知道窦融是想找机会说辞爵之事,刘秀为了让窦融开不了口,赶紧让身边的侍从把窦融从朝堂上请了出去。
刘秀单独找了一天,把窦融叫来见面:“前两天我看您下朝之后一直不愿离开,是打算找我谈归还封国的事情吧?我不想谈论此事,所以才找借口说天气太热、让人请您赶紧回家。
现在我把您叫来,可不是为了让您再来跟我提这档子事儿的,跟我说点儿别的事情吧!”
于是窦融再也不敢说推辞爵土的事情了。
12.五月,匈奴侵扰河东郡。
十四年(戊戌,38年)
1.夏天,邛榖王任贵派使者入京师向刘秀做了近三年的工作述职汇报,借此机会,刘秀任命任贵为越嶲太守。
2.秋天,会稽郡出现了严重的疫情。
3.冬天,莎车王贤、鄯善王安派使者来到京师贡献宝物。
西域诸国受不了匈奴人的侵扰和劫掠,都愿意投靠大汉,希望朝廷能想办法解决匈奴问题,提出想让朝廷再次在西域设置都护的请求;刘秀考虑到目前国家刚刚稳定下来,还分不出精力来去帮助西域,于是拒绝了西域各国的申请。
4.太中大夫梁统上书说:“在孝元皇帝(刘奭)初元五年(公元前44年)时,有三十四条刑狱处罚的力度被削减;在孝哀皇帝(刘欣)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时,有八十一条刑狱处罚的力度被削减。而且,有四十二条关于杀人的刑狱规定,都免除了死罪。
从此,这些修改后的刑法条例就成为了常态化的规定,也正是因为处罚力度的减轻,才使得人们也不再把法律放在眼里,就算触犯了法律禁令也不当回事,很多地方的小官小吏轻轻松松就背上了好几条人命。
统领天下的人君,最重要的是注重仁善与道义。
心怀仁善的人,敬畏生命、关爱他人;心怀道义的人,遵纪守法、刚正不阿。
关心百姓、庇佑万民的关键点在于,消灭伤害人民群众的害群之马;
遵守礼法、正直公正的关键点在于,消除迷惑人心、扰乱大众的歪理邪说。
对于刑狱案件的处理方式,合情合理即可,而不是一味盲目地减轻刑罚、降低力度。
高皇帝(刘邦)进入关中之后,与老百姓们约法三章,开国以后,萧何又确定了九章律法——这都是根据当下的时局进行的合理调整。
孝文皇帝(刘恒)废除了残害身体的肉刑以及牵连入罪的法律,并没有对其余的刑法规章做出改动。
等到孝哀皇帝(刘欣)、孝平皇帝(刘衎)继承国家大统以后,他们在位时间太短,而且那时早已大权旁落,什么事情也不由他们说了算;
因此,丞相王嘉才能够轻轻松松的修改大汉先帝们定下的法律,短短几年之间,就有上百条律令被改动得面目全非;他改动的这些律令中有不少不合理的、也有不少纯粹是为了迎合大众收买人心的,在此,我把那些特别不恰当、有碍执法工作的规定拿出来,列在了下面,仅供陛下参考。
希望陛下明确告诉有关部门,好好钻研一下当前的刑法规定,再结合前代的规章制服,筛选有利于行政执法的,剔除不合理的、妨碍工作的,修订出一套完善的律法制度,作为后世永不修改的典范!”
刘秀将梁统的提议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
光禄勋杜林上奏反对梁统:“大汉刚刚开国之时,废除了秦王朝繁复严苛的法律制度,免除了所有人的罪过、让老百姓重新开始新的篇章,制定了清晰明了、简单易懂的法律规章,天下四海都对此欢欣雀跃。
然而经过时代的变迁,法律又开始变得细碎繁琐了起来,这反倒成为了盗贼滋生的温床:
某些官员只是接受了老百姓的一点水果、蔬菜之类的礼品,然而在法律面前,这些东西却成了收受贿赂的赃物;
有很多事情只是一些无伤大雅、无关痛痒的小事,根本就不会妨碍一个地区的治理、更不会妨碍国家的发展进程,却被苛刻的法律定为死刑加身的大罪。
如果继续编织一个严密的大网去控制人民群众的行为,只会造成让盗贼放纵的结果,法律到最后只会变成一张废纸,根本就达不到禁暴除恶的效果。
不仅如此,还给了阴险狡诈的奸人钻空子的机会,上级与下级狼狈为奸、官府与黑社会相互勾结,想尽办法玩文字游戏找出法律的漏洞,从而更加放肆地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微臣认为应当沿用过去的法律制度,不应该将其推翻重建。”
梁统再次上奏:“我之前上奏所说的内容,并不是说崇尚严刑峻法。
《尚书·吕刑》中说:‘用刑法制约百姓,合适最重要。’
所谓的‘合适’,也就是既非不痛不痒、也不是严苛残酷。
从高皇帝(刘邦)开国以来一直到孝宣皇帝(刘询),各地法律规章的推行与实施都开展的不错。
到了初元、建平年间,老百姓眼见即使触碰了法律的红线,也不会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违法作乱的成本大大降低了,所以才接二连三的出现越来越多的盗贼——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法律规定与惩罚力度不合适。
综上所述,处罚力度越来越轻、刑法规定越来越宽大,反而放松了对人们最底线的劣根性的约束,使得人们不重视法律的权威,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导致遵纪守法的忠正纯良之人无路可走!”
刘秀没有对梁统的奏章做任何回应。
十五年(己亥,39年)
1.春天,正月辛丑日,刘秀免去了韩歆的大司徒一职。
韩歆说话非常直截了当、正中要害,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什么忌讳,刘秀每次听完他说话,心里都要不舒服好一阵子。
由于当时正在闹饥荒、疫情,韩歆在刘秀面前谈论灾情的时候,一会儿用手指天、一会儿用手画地,动作幅度夸张到已经引起了刘秀的不满;不仅如此,他还言辞激昂、义愤填膺的猛烈输出了一顿,彻底点燃了刘秀心中的怒火,于是被免官回家种地去了。
刘秀即使已经罢免了韩歆,还觉得不解气,又派出使者到韩歆家里去将他狠狠责备了一顿。
韩歆自知得罪了刘秀,又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于是他和自己的儿子韩婴二人双双自杀了。
在社会上,韩歆的名气不小,再加上他并没有犯罪,却惨遭如此横祸,有很多人都为他打抱不平。
刘秀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只好下令给韩歆家丰厚的钱粮补偿,用相应的礼节为韩歆韩婴父子举办了葬礼。
司马光点评:
【商高宗说过:“如果吃了药之后不感到头晕目眩,就说明这个药的药效不明显,疾病是好不了的。”
臣子言辞刚正、直戳要害,这对他本身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得罪天子;但是这绝对是国家的福气——所以君主才从早到晚的盼着能有直言极谏的臣子来到自己身边,唯恐自己错过了这样的人才。
在汉光武帝刘秀执政期间,竟然会让直言不讳、仗义忠言的韩歆死在他手里,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世人都说刘秀英明通达、仁善正直,韩歆这事岂不是会让他的好名声受损吗?】
2.正月丁未日,有彗星出现在昴星(即 胡星,代表刑狱)附近。
3.刘秀任命汝南太守欧阳歙为大司徒。
4.匈奴对边境的侵扰越来越嚣张了,边境的州郡对此都束手无策。
二月,刘秀派吴汉带着马成和马武等人向北讨伐匈奴,为了躲避匈奴带来的伤害,雁门郡、代郡、上谷郡六万多口人民都被迁移到了居庸关、常山关以东的地区居住。
匈奴左翼部落大张旗鼓、大摇大摆的进入大汉边塞之内居住,朝廷担心更多的地区受到匈奴的破坏,于是增加了边境的守兵,每一部都安排了好几千人。
5.夏天,四月丁巳日,刘秀封皇子刘辅为“右翊公”,封刘英为“楚公”,封刘阳为“东海公”,封刘康为“济南公”,封刘仓为“东平公”,封刘延为“淮阳公”,封刘荆为“山阳公”,封刘卫为“临淮公”,封刘焉为“左翊公”,封刘京为“琅邪公”。
四月癸丑日,刘秀给兄长刘縯追封谥号为“齐武公”,追封兄长刘仲为“鲁哀公”。
由于当初兄长刘縯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的时期,但是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报复就惨遭杀害,这一点让刘秀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尽心尽力地抚养刘縯的两个儿子(即 刘章、刘兴),这两名侄子与刘秀之间关系也非常亲密。
刘秀认为刘章、刘兴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如此尊贵的地位,想要锻炼他们的行政、执法办事的能力,于是让刘章担任平阴县县令,让刘兴担任缑(音“钩”)氏县县令。
后来,刘章被提拔为梁郡太守,刘兴被提拔为弘农太守。
6.由于当前各地老百姓自主计算上报农田时,大多数都私自隐瞒了一部分,汇报给官府的数量并不属实,再加上每年各地的户口数、对应年龄的人数都有波动,于是刘秀下诏要求各州郡的长官开展调查核实工作。
调查核实的权力落在了州郡长官手上,有不少州刺史、郡太守抓准了时机滥用职权,打着核实土地数量的名头,把老百姓都赶出家来聚集在田地里,把这些人的住宅、房屋、里巷等地方都算进了田地的面积中。
老百姓当然不愿意自己实际耕作土地面积被压榨,大家都在道路上哭天抢地的哭诉呼喊,希望官府能听到自己的冤情。
有的刺史和太守欺压贫民、以公谋私,巴结当地的地主、豪强,压榨普通老百姓的田地,把更多的好处都往这些地头蛇上倾斜,地头蛇们得到了好处,也会分一部分利益给这些长官。
到了年终,各地州郡的长官就会派使者向刘秀汇报这一年的核实田地、人口普查的工作成果。
刘秀看到陈留郡派来的使者所携带的汇报版牍上写了东西,感到好奇,便拿过来瞧了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了解一下颍川郡和弘农郡的情况,但是河南郡和南阳郡的就别去打听了。”
刘秀不明白这些写的是什么意思,问这个使者是怎么回事,使者死活都不松口,硬是说道:“这个东西我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
这个很明显的谎言一下就激怒了刘秀。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东海公刘阳站在帷幔后面,悄悄对刘秀说:“陈留太守肯定叮嘱过这个使者,向您汇报工作时以颍川郡和弘农郡的数据为参考。”
刘秀说:“那么为什么不参考河南郡和南阳郡的呢?”
刘阳说:“河南郡是离京师最近的地方,里面住的大多数都是陛下的亲近功臣;而南阳郡是陛下的老家,里面住的大多数都是陛下的亲戚。
这两个地方每个人所拥有的田地和宅院,早就已经超过了他们本应拥有的规制,所以陈留太守才叮嘱使者不能以他们的数据作为参考啊!”
刘秀让虎贲中郎将质问使者是不是这么回事,使者到这时才一五一十的承认了实情,与东海公刘阳说的基本吻合。
从这件事以后,刘秀就觉得刘阳是个可造之材,愈发重用他了。
刘秀派使者去对二千石长史开展经济责任审计工作。
冬天,十一月甲戌日,大司徒欧阳歙被查出,之前担任汝南太守的时候,虚报农田数量,为自己牟利了一千多万钱,因此被打入了监狱。
欧阳歙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给学生教授《尚书》的老师,连着八世都是朝中的博士;欧阳家的门生学徒得知欧阳歙犯罪下狱,都纷纷跑到宫门口为欧阳歙求情,足足聚集了一千多人,甚至还有人剃去了自己的头发来表示对欧阳歙的坚定维护。
有一名叫礼震的平原人,今年刚满十七岁,要求用自己的命换欧阳歙的命。
即便如此,刘秀也没有赦免欧阳歙。
最终欧阳歙死在了狱中。
7.十二月庚午日,刘秀任命关内侯戴涉为大司徒。
8.卢芳(假刘文伯)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之后,又从匈奴的地界回到了云中郡的高柳城。
9.本年,骠骑大将军杜茂因为自己手下的军官擅自杀人,被免除了骠骑大将军一职。
刘秀让扬武将军马成接替杜茂在北部地区的工作,负责修缮亭障、关隘,每十里修建一个瞭望台,用来防备匈奴的袭击。
杜茂的军营交由骑都尉张堪管理。
张堪带着手下的部众在云中郡的高柳城击败了匈奴。
刘秀任命张堪为渔阳太守。
张堪在担任渔阳太守的八年期间,匈奴完全不敢靠近大汉边塞,边境获得了难得的安宁;张堪带着当地的百姓脚踏实地的劳作、耕地,囤积了充足的粮草,渔阳郡的经济水平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渔阳郡的百姓都歌颂道:“桑树没有多余的枝条,麦秆上出现两条麦穗;在张堪的带领下,老百姓们都笑的合不拢嘴!”
10.安平侯盖延去世。
11.交趾郡麋泠县的有一名叫征侧的雒将(属于县中的管理层)女子,性格非常骁勇剽悍,交趾太守苏定用法律制裁了她好几次,换来了征侧的嫉恨。
十六年(庚子,40年)
1.春天,二月,征侧和她的妹妹征二发动叛乱,经过她们的煽动,九真郡、日南郡、合浦郡的少数民族部落都纷纷响应;在征侧的带领下,共有六十五座城遭到了破坏。
随后,征侧将自己立为王,以麋泠县为国都。
交趾刺史以及各郡太守都打不过征侧,只好老老实实退入城中防守。
2.三月三十日(辛丑),发生了日食。
3.秋天,九月,河南尹张伋以及下属郡的太守共十多人,都因为虚报田地数目,打入监狱后处以死刑。
后来的某一天,刘秀在闲聊的时候对虎贲中郎将马援说:“杀了这么多太守和国相,我真的有些后悔啊!”
马援回答:“他们犯了罪,死的有道理,就算多又怎么样?
况且人都已经死了,您还指望他们复活吗?”
刘秀听完后才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4.各地郡国中的盗贼团伙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的出现,只要当地的官府一发兵追捕,这些盗贼就作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等官兵们都撤退了之后,这些人又再一次聚集起来、四处流窜。
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地区受到盗贼的影响最严重。
冬天,十月,刘秀派遣使者到郡国中去颁发最新的政策:
只要这些盗贼能够相互检举揭发,就赦免其罪过;
如果盗贼中,有五个人合作杀害另一个同伙,那么这五个人的罪过也全部赦免;
当地官员如果犯了回避故纵罪(因疏忽或故意导致失职),也不进行追究,只要能抓住盗贼,全都算作立功;
州牧、太守、县令等长官管辖的范围内出现了盗贼但是没有采取抓捕行动的,或者为了自保、丢下城池逃跑的,也都不予追究,只按照每人手下抓获的盗贼数目的多少,来作为绩效考核的基准值;
只有包庇、藏匿盗贼的人才需要定罪。
这条政策一出,引得盗贼团伙内部互相检举、杀害,官府也更加不遗余力的开展抓捕工作,使得盗贼们成功的瓦解、溃散;官府所抓到的盗贼首领都被转移到了别的郡县,并给他安排了田地、宅屋,帮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自从盗贼动乱平息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生活:放完牧之后,牧民们也懒得将牲畜赶回栏中,就任由牛羊马匹漫山遍野的吃草;家家户户的门窗也都放心敞开着,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偷盗、抢劫。
5.卢芳(假刘文伯)和闵堪派使者向刘秀投降,刘秀立卢芳为“代王”,任命闵堪为代国国相,赠与他们两万匹布帛,让他们去与匈奴搞好关系。
卢芳上书表示感谢,奏疏当中充满了自己每日每夜都希望回归大汉的殷切之情。
刘秀下诏允许卢芳在第二年的正月入朝觐见。
原本是匈奴得知大汉朝廷正在重金悬赏卢芳,由于贪图朝廷给的赏钱,于是让卢芳回去向刘秀投降,结果没想到卢芳投降之后竟然只字不提自己是匈奴送回来的,而是把投降全都归功到自己对大汉的忠心之上。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知道自己被卢芳摆了一道,如果这时再跟汉朝廷说自己有功显得太过丢脸,为了死要面子,只好忍痛不提此事、放弃了送还卢芳的赏金。
从此,单于就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为了解气,发动了更多的人在大汉边境大肆抢掠。
6.马援上奏提出应当恢复五铢钱的流通,得到了刘秀的批准。
流通货币变成五铢钱后,人民群众都欢天喜地,终于用回了他们觉得最方便、最好用的货币。
卢芳动身准备入朝觐见,刚向南进发到达上谷郡的昌平县,刘秀就下诏让他不要再继续前进,要求他再过一年再来。
十七年(辛丑,41年)
1.春天,正月,赵孝公刘良去世。
早年间,怀县的大姓人家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了人,怀县县令赵憙要求严加查办,最后这两个杀人犯都自杀了,于是赵憙就捉拿了他俩的爷爷李子春。
京师中有不少皇亲贵胄多次为李子春求情,赵憙全都无动于衷。
后来刘良生了一场重病,刘秀亲自前去探病。
探病时,刘秀问刘良有没有什么要交代自己去做的,刘良说:“我和李子春是非常亲密的好友,现在他犯了罪,怀县县令赵憙准备将他处死,我希望陛下能够饶他一命。”
刘秀说:“县令这是依法办事,我不能干涉呀!你再说点别的。”
刘良选择了沉默。
再后来,刘良就去世了,刘秀十分怀念他,想到了他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赦免李子春的死罪,于是下令把李子春给放了,随后提拔赵憙为平原太守。
2.二月二十九日(乙未),发生了日食。
3.夏天,四月乙卯日,刘秀到达章陵县(原 舂陵乡)。
五月乙卯日,刘秀回到了洛阳皇宫。
4.六月癸巳日,临淮怀公刘衡去世。
5.贼人李广攻陷了皖城。
刘秀派虎贲中郎将马援、骠骑将军段志去讨伐李广。
秋天,九月,马援和段志成功攻克皖城,斩杀了李广。
6.刘秀与皇后郭氏之间的感情变淡了,郭氏在得不到恩宠之后多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引得刘秀不耐烦。
冬天,十月辛巳日,刘秀废黜了郭氏的皇后之位,立贵人阴丽华为皇后。
刘秀下诏说:“发生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对国家而言也不吉利,即使现在已经册封了新的皇后,众臣也不要递交祝贺的奏疏。”
郅恽对刘秀说:“夫妻之间的事情,就连父亲都没法干涉自己的儿子,臣子又怎么能去干涉天子呢?
所以这件事情我是不敢发表评论的。
即便如此,也希望陛下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是否合适,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天下万民不要对您有所诽谤与非议。”
刘秀说:“还是郅恽懂我啊!他知道我肯定不会置天下于不顾!”
虽然废黜了皇后郭氏,为了进行弥补,刘秀将郭氏的儿子右翊公刘辅改立为“中山王”,将常山郡划入中山国的范围内,以增加中山国的户口人数,这样郭氏就顺理成章成了中山太后;不仅如此,刘秀还把其余九个有封国的皇子的公爵都提升为了王爵。
7.十月甲申日,刘秀到达章陵县,派人修缮当地的祭祀园庙,在自己的老房子中进行了一番祝祷祭拜,又巡视了一下当地的农田和房屋,最后安排了一场有乐曲表演的聚会酒宴,给乡亲们分发了丰厚的福利赏赐。
当时刘氏宗亲中的女眷们都喝到了兴头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畅快的聊天,说道:“文叔(刘秀 字 文叔)小时候就行事谨慎小心、非常值得人信赖,而且他从来不低三下四的讨好别人,做什么事都是既刚正又温和的样子,所以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刘秀听到长辈们夸赞自己,也开心的放声大笑,说:“如今我治理天下,也是要以温和仁善为基本原则啊!”
十二月,刘秀从章陵县回到了洛阳。
8.本年,莎车王贤派使者向朝廷贡献宝物,并再一次请求朝廷任命自己为西域都护。
刘秀把西域都护的印绶赐给了贤,一并赏赐给他的还有车驾、旗帜、黄金、锦绣。
敦煌太守裴遵上奏说:“您可千万不能把这么重要的权力下放给夷狄之人啊!而且怎么就专门任命莎车王为西域都护呢?这让别的西域国家看了会怎么想?”
随后,刘秀就下令追回西域都护的印绶,将其换成了“汉·大将军”印绶。
但是莎车王贤的使者不愿意将西域都护印绶还回来,裴遵便上前将它抢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使得贤心里是又羞愤又气恼,即使自己没有拿到西域都护的印绶、没有得到汉朝廷的官方认可,他也自作主张对外宣称自己是“大都护”,还把这一消息派人通知给其他的西域国家。
至此,西域诸国都接受了莎车王贤的统筹管理。
9.匈奴、鲜卑、赤山乌桓多次联合带兵攻入大汉边境,在县邑、城池中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当地的老百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刘秀任命襄贲县县令祭肜(祭遵之弟)为辽东太守。
祭肜是一个非常骁勇善战的人,每当有敌人侵扰边境,他总是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在敌军中大杀四方,好几次凭借自己的英勇,鼓舞将士们的斗志,将侵犯边塞的胡人赶跑。
10.征侧不停地发起动乱,交趾地区长年累月受到她的侵袭,官吏、百姓都对此十分头疼。
刘秀下诏要求长沙郡、合浦郡、交趾郡置办好战船、车马,修缮作战道路,清除山川屏障,储备充足的军粮。随后,刘秀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由扶乐侯刘隆担任他的副将,率领部队向南进发前往交趾讨伐征侧。
十八年(壬寅,42年)
1.二月,春天,蜀郡的守将史歆造反,带着自己的同党攻打蜀郡太守张穆,张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什么准备,只好慌忙之中翻过城墙逃走了。
巴郡宕渠县人杨伟趁乱起兵响应史歆。
刘秀派吴汉等人率领一万多人马讨伐反贼。
2.二月甲寅日,刘秀到达长安。
三月,刘秀到达蒲坂县,举行祭祀后土的典礼。
3.马援率领讨伐征侧的军队又是沿着大海探索海路、又是随着山势凿开通路,行军一千多里,终于来到了交趾郡溪县的浪泊,与征侧的团伙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征侧战败逃走,马援带兵穷追不舍,一直追到禁谿(即 金溪),贼人经受不住马援的袭击,一时间作鸟兽散。
4.夏天,四月甲戌日,刘秀动身返回洛阳皇宫。
5.四月戊申日,刘秀到达河内郡。
四月戊子日,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6.五月,发生了旱灾。
7.卢芳本来已经动身出发准备入朝觐见刘秀了,结果刚走到昌平,就被刘秀一纸诏书叫停,因此他开始怀疑刘秀是否并不相信自己,从而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在游移不定和惊惶恐惧当中,卢芳决定再一次发起反叛,于是卢芳与闵堪二人之间发生了分歧,两人相互攻战了好几个月。
匈奴派来几百名骑兵将卢芳接出塞外。
因此,卢芳就这么一直在匈奴之中待了十几年,最终生了一场重病,医治无效而死。
8.吴汉调动广汉郡、巴郡、蜀郡的兵力,将成都包围了一百多天。
秋天,七月,吴汉成功将被史歆侵占的成都城攻了下来,史歆也被吴汉一刀了结了性命。
吴汉乘着小竹筏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到达了巴郡,史歆的同伙杨伟眼见史歆战败、吴汉逼近,直接吓得原地逃散了。
吴汉杀了反贼当中的首领,把剩余的反贼团伙连着当地的几百家人家都迁徙到了南郡和长沙郡,安顿完这些人之后,吴汉率领大部队返回京师。
9.冬天,十月庚辰日,刘秀到达南郡宜城县;返程的途中经过章陵县,便在章陵县举行了一场祭祀活动。
十二月,刘秀回到洛阳皇宫。
10.本年,刘秀取消了“州牧”这一官职,州郡长官只由“刺史”担任。
11.五官中郎将(皇宫护卫,也是高级干部预备役)张纯与太仆(掌管皇宫车马)朱浮上奏:“《礼记》中有写,成为他人的继嗣、继承一国的大统,就必须要把原生家庭放在第二位。
如今应该取消四座亲庙,替换为四个先帝的庙宇。”
大司徒戴涉等人联名上奏:“应当将四座亲庙替换为孝元皇帝(刘奭)、孝成皇帝(刘骜)、孝哀皇帝(刘欣)、孝平皇帝(刘衎)的祭祀庙宇。”
刘秀根据先祖牌位的排列顺序以及血缘关系的远近(也称为 昭穆次第)为基准,推算出自己应该属于汉元帝刘奭的继承者。
十九年(癸卯,43年)
1.春天,正月庚子日,刘秀为汉宣帝刘询追加尊号为“中宗”。
刘秀在太庙(即 帝王祖庙)中祭祀汉昭帝刘弗陵与汉元帝刘奭,在长安祭祀汉成帝刘骜、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在章陵县祭祀舂陵节侯刘买。
后来刘秀又规定,太庙由自己亲自祭祀,而长安、章陵县的祭祀都由太守负责主祭,由县令、县长负责陪祭。
2.马援斩杀了征侧和征二。
3.以单臣、傅镇为首的靠妖言迷惑众人的贼人团伙占据了河南郡的原武城,并且对外自称为“将军”。
刘秀下诏要求太中大夫臧宫带兵包围原武城,然而损失了大量兵力,一直都没有办法将此城拿下。
刘秀把公卿大臣、诸侯王都叫来问解决办法,大家都说:“应该下达重金悬赏令。”
东海王刘阳却说:“只不过是满口胡言乱语的妖人、巫师暂时迷惑了大众,才使得他们能临时组成这么一支队伍,其实内部只是一盘散沙罢了;围困得久了,水也不够、粮也不足,想要脱离团队、悔过逃跑的肯定大有人在,只不过是因为官兵包围得太紧,让这些人没有机会逃走罢了。
现在应该稍稍放松一下包围的力度,给贼人团伙中的人逃跑的机会,那么这些逃亡的人势单力薄,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亭长就能将他们制服。”
刘秀赞同刘阳的观点,马上下令让臧宫撤去一部分包围部队,给贼人逃跑的机会;此计效果非常显著,贼人渐渐从四面八方逃散开去。
夏天,四月,臧宫成功攻克原武城,斩杀了单臣和傅镇。
4.马援率领部队进一步讨伐征侧的残余党羽——都阳。
马援一路追击到居风县,成功逼得都阳带着剩下的团伙投降了。
至此,岭峤南部地区的动乱全部平息。
马援给越人宣布了朝廷的制度、立下了明确的规矩,从此以后,越人就一直沿用马援给他们定下的条文规章行事。
5.闰四月戊申日,刘秀将赵公刘良、齐公刘章、鲁公刘兴分别进爵为“赵王”、“齐王”、“鲁王”。
6.郭氏的皇后之位被废黜了之后,太子刘彊(音“强”)一直对此惴惴不安。
郅恽对刘彊说:“您的母亲已经不是皇后了,现在您的太子之位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如果您继续待在太子之位上,而您的母亲现在在中山国,您与她相隔甚远,难以尽到对母亲的孝道;不仅如此,您处在这么一个敏感的位置上,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为了自保和尽孝,微臣认为您还是主动辞去太子之位,去照顾您的母亲吧!”
刘彊也觉得郅恽的话说的有道理,于是拖刘秀身边的人以及其他诸侯王在刘秀身边有意无意的提起此事,表明自己愿意远离中央、回到封地去照顾母亲。
刘秀不忍心废黜太子,一连过了好几年都没有定下这件事。
直到六月戊申日,刘秀下诏:“《春秋》上说,太子的身份一定要尊贵。
东海王刘阳是皇后(阴丽华)的儿子,身份尊贵,适合当国家的接班人。
当今的皇太子刘彊,谦虚退让,多次主动提出回归藩国的请求,毕竟我与他父子情深,也不好总是违背他的意愿。
现在我下令,封刘彊为‘东海王’,立刘阳为皇太子,并且将刘阳的名字改为‘刘庄’。”
袁宏点评:
【设立太子的目的是为了保障国家继承的稳定,也是让人民群众知道自己应该追随的下一届天子是谁;如果太子没有犯下滔天大罪,是不应该换人的。
汉世祖刘秀重新拿回了大汉的天命、恢复了大汉的国祚、振兴了大汉的基业,就更应该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后世有着多么重要的影响,应该严格遵守礼法规章,成为后人效仿、学习的榜样。
如今,刘秀的太子刘彊并没有做任何错事,在社会上也没有不好的名声,而刘秀只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对郭皇后的宠爱,改立阴丽华为皇后,就把郭氏的儿子刘彊的太子之位给废黜了,这么做相当不合适。
即便如此,刘彊主动要求退位,甘心当“东海王”,就足以表明他的内心有多么通达坦荡;
汉明帝刘庄继承大统后,与刘彊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丝毫没有亏损对兄长的待遇,这也表明了刘庄有多么重情重义。
虽然长子失去了太子之位,虽然他们各自面临着人生中的起起落落,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父子情分、兄弟感情。
如果说刘秀、刘庄、刘彊三人的思想行为,能够对标夏商周三代的道德标准,这也完全不为过!】
7.刘秀任命太子刘庄的舅舅阴识为执金吾(负责京城治安),任命阴兴为卫尉,并且要求阴识、阴兴二人尽心辅导刘庄。
阴识是个忠厚可靠的人,给刘秀和刘庄提了不少建议和劝告,但是这些话从来不透露给自己的宾客朋友。
刘秀非常欣赏阴识,总是以他为榜样去批评告诫其他的皇亲国戚,希望这些宗室外戚能够学习阴识的优秀品质,来约束自己的言行。
阴兴喜欢交朋结友、礼贤下士,然而即使如此,他从来不去结交那些江湖义气重、不拘于礼法的侠义之人。
张宗是阴兴的同乡,他与阴兴的关系并不融洽,上谷人鲜于裒(音“抔”)也与阴兴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阴兴知道他们二人都是很有德行才华的人,于是选择抛弃前嫌向刘秀举荐。
张汜、杜禽是阴兴的好友,但是阴兴知道他俩华而不实、没有真才实学,于是只是偶尔给他们一点钱,资助一下他们的生活,但是从不向刘秀提起这两人。
因此阴兴在当世留下了识人、忠良的美名。
刘秀任命沛国人桓荣为议郎,负责教太子刘庄学习《六经》。
有一次,刘秀来到太学院,正好遇到众位博士聚在一起辩论着什么,只见桓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各种历史典故、经典学说信手拈来,说话井井有条、不慌不忙,总是透露出一股谦恭礼让的态度,从来不靠着气势压人一头,而是靠着对道理的透彻分析让人心服口服,在场的儒生们都不如他辩得好,因此桓荣得到了刘秀的特别赏赐。
随后刘秀又让儒生们唱歌奏乐,这场音乐会持续到天黑才结束。
刘秀让左中郎将汝南人钟兴给太子刘庄和宗室子弟们传授《春秋》的知识,并赐予钟兴关内侯的爵位。
由于钟兴并没有为国家立下什么功劳,于是他坚决推辞,刘秀说:“先生您是太子和王侯们的老师,培养他们的正确思想道德观,难道这还不算是大功一件吗?”
钟兴说:“这得益于我的老师——少府丁恭。”
说罢,刘秀就给丁恭也封了关内侯,但是钟兴仍然坚决拒绝封赏。
8.陈留人董宣当时是洛阳县县令。
湖阳公主(刘秀之姐)的苍头奴光天化日之下擅自杀人,杀完人后还躲在公主府上,官府根本就没办法捉拿他。
后来湖阳公主出门办事,让这名苍头奴当做自己的参乘(陪驾护卫),而董宣早就已经在夏门亭恭候多时了。
公主来到夏门亭的时候,董宣走上前拦住车驾拉住马绳不让公主继续前进,他手持佩刀在地上比划,口里还不忘列举公主所犯下的过错;批评完公主后,董宣大声呵斥要求苍头奴下车,并且当场将其击杀。
湖阳公主又羞又气,当即回宫向刘秀告状;刘秀听完后勃然大怒,要求董宣入宫面见自己,准备将他就地处死。
董宣跪下磕头,说道:“请让我说完这句话再杀我!”
刘秀问:“你要说什么?”
董宣说:“陛下好不容易光复了大汉的基业,现在竟然放纵奴仆擅自杀人,将来您准备拿什么来安定天下呢?陛下也不用派人对我用刑,请允许我自杀!”
话音未落,董宣就飞快的冲向廷中的楹柱、狠狠地撞了上去,一瞬间满脸都是血。
刘秀慌忙让小黄门(由宦官担任,宫内服务人员,属少府)把董宣拉住,将他救了下来。
刘秀非要让董宣给湖阳公主磕头道歉,董宣态度强硬、非是不从命,刘秀下令要人强行按着董宣道歉,董宣伸直双臂,死死撑住地面,就是不肯下拜。
湖阳公主说:“在文叔(刘秀 字 文叔)你还是个平头老百姓的时候,也在家中藏匿过犯了死罪之人,当时都别说搜查了,官兵们连家门都不敢靠近,你当时有多威风啊!
现在您已经尊为天子,难道想让一个小小的洛阳县令下跪都没办法吗?”
刘秀笑了,说道:“都已经是天子了,怎么还能跟老百姓一样呢?”
紧接着下令:“把这个硬骨头赶出去!”
随后,刘秀赏赐给董宣三十万钱;董宣拿到赏钱后,全都分给了自己的下属官员。
经此一事,大家都知道董宣是个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刚烈之人,他的事迹一经传出,京师的贵族、百姓、官员都不由得对他感到敬畏与震服。
9.九月壬申日,刘秀到达南阳郡,之后又来到汝南郡南顿县的馆舍举办了大型宴会,给当地的官吏和百姓分发福利赏赐,并且免去了南顿县一整年的田租。
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上前跪拜磕头请求道:“皇考(刘秀的父亲)在这里居住了那么长的时间,陛下也对此地的馆舍如此熟悉,每次您来一次就要给乡亲们发放这么丰厚的赏赐,那么小民们斗胆希望陛下能够免去我们十年的田租。”
刘秀说:“天子承担的责任是非常重的,我常常担忧自己做不好,连我自己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怎么敢给你们许下十年的承诺!”
老百姓们又说到:“明明就是陛下舍不得,何必说得这么谦虚呢?”
刘秀听完爽朗的笑了起来,当即把减免的年限又增加了一年。
刘秀接着向前动身,到达了淮阳国、梁国、沛国。
10.一名叫栋蚕的西南地区的蛮夷带头发动了反叛,杀了当地的长官。
刘秀下诏要求武威将军刘尚率兵讨伐栋蚕。
刘尚的行军路线要经过越嶲郡,邛榖王任贵担心刘尚平定了栋蚕的叛乱后,整个西南地区就都会受到朝廷的管理,那么当地的人民就得听从朝廷的号令、服从朝廷的政策;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任贵在当地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发号施令、恣意妄为了。
思来想去,任贵决定集合自己的武装部队、搭建起营寨堡垒,事先准备好大批量的毒酒,等刘尚的军队来了之后借着犒劳接风的机会,发兵进攻刘尚。
然而由于任贵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这件事情提前让刘尚知道了,他先分了一部分兵力去进攻邛都县(越嶲太守的办公地点),让任贵以为自己不会经过他那里,然后再趁他不备发兵袭击,成功将任贵诛杀。
二十年(甲辰,44年)
1.春天,二月戊子日,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2.夏天,四月庚辰日,大司徒戴涉被查出故意陷害前任太仓县县令奚涉,因此戴涉被打入监狱处以死刑。
由于三公之间的职责交错、联系紧密,窦融也受到了牵连,被刘秀下令免去了大司空一职。
3.广平忠侯吴汉病重,刘秀亲自前去探病,问了问吴汉有没有什么需要委托、嘱咐自己的话。
吴汉说:“我这人不算聪明,而且也没有什么见识和学问,只希望陛下不要轻易下达杀无赦的命令。”
五月辛亥日,吴汉去世。
刘秀下诏给吴汉的葬礼与送丧规模要与大将军霍光一样,用天子规格。
吴汉为人强悍、勇力出众,每次跟着刘秀四处征战的时候,只要刘秀没有好好安顿下来,吴汉永远都是侧着身子站在一旁时刻保持警戒和待命的状态。
在作战出现情况不利的局面时,有很多将领都吓得举止失常了,只有吴汉还是像平常一样既稳重又充满斗志,每当这时,吴汉就会下令让将士们整理好兵器、攻具,穿好战服、铠甲,用慷慨激昂的语气来激励、鼓舞大家的士气。
刘秀有时会派人去看大司马吴汉在干什么,总是回来汇报说他在准备作战用具,刘秀感叹道:“吴将军还真挺稳重的,完全可以与一个敌国相抗衡。”
每次到了要出征的日子,早上刚刚接受刘秀的诏命,到了下午吴汉就已经上路了,速度快到好像根本就没有收拾过行装一样。
吴汉在上朝时,也都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不出差错。
有一次,吴汉带兵出征之后,他的妻子儿女紧接着就买了好多田产;等吴汉回来后看到这一幕,马上责备家人说:“我带兵在外,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你们都不知道将士们吃不饱饭的时候有多惨,竟然还买这么多的田产据为私有!这像什么话?”
说完,就把这些田产都分给了自己的兄弟以及其他亲戚。
也正是因为吴汉能征善战、体恤将士、警惕性高、为人稳重、不贪不占,所以才能保住自己的三公之位,得到了善终。
4.匈奴攻打上党郡、天水郡,足迹甚至蔓延到了扶风郡。
5.刘秀有很严重的头晕目眩的毛病,有一次实在是头疼的厉害,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于是让阴兴行使侍中的职权,在云台的广室当中接受自己的嘱托。
后来,刘秀的病情渐渐好转,于是再一次叫来阴兴,想让他接替吴汉担任大司马一职。
阴兴跪下磕头,哭着推辞道:“我并不是有多爱惜自己,也不是不愿意替陛下效力,实在是因为我不配担任这个职位,只会有损陛下的威名啊!”
由于阴兴说的实在是太真情实感,让刘秀身边的人都不觉为之落泪,刘秀见状也不再坚持了,只好顺从了阴兴的心意。
自从郭氏被废黜皇后之位以后,太子太傅张湛就一直借口自己身体不好进而拒绝上朝,刘秀强行让他“带病工作”,想任命他为大司徒,张湛一个劲儿的推辞说自己身体太差,不能担任这种繁重的工作,于是刘秀也没有再继续强迫了。
六月庚寅日,刘秀任命广汉太守河内郡人蔡茂为大司徒,任命太仆朱浮为大司空。
六月壬辰日,刘秀任命左中郎将刘隆为骠骑将军,行使大司马的职权。
6.六月乙未日,刘秀将中山王刘辅改封为“沛王”。
刘秀任命郭况(废后郭氏的弟弟)为大鸿胪。
刘秀多次拜访郭况的府邸,赏给了他很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所接受的赏赐规模已经属于是断层第一的水平,在京师中,人人都称郭况的家为“金穴”。
7.秋天,九月,马援从交趾郡回师,平陵人孟冀上前劳军。
马援说:“现在匈奴和乌桓人仍旧是侵扰北部边境的一大难题,我正准备回朝向陛下请求出兵讨伐呢!
战死沙场、死于敌庭,然后被马皮裹着尸体抬回国下葬,这才是男人最壮烈的归宿,我怎么能卧病在床,死在自己家里,让儿女安葬我呢!”
孟冀说:“哎呀!说的真好!刚烈的英雄就是应该像您这样!”
8.冬天,十一月甲午日,刘秀到达鲁国、东海国、楚国、沛国。
9.十二月,匈奴入侵天水郡、扶风郡、上党郡。
10.十二月壬寅日,刘秀返回洛阳皇宫。
11.马援上奏主动请求带兵讨伐匈奴,得到了刘秀的批准。
刘秀让马援先率领将士们在赵国的襄国县屯兵,然后下诏要求群臣百官为马援的出征践行送别、祭祀祝祷。
马援对黄门郎梁松(梁统之子)、窦固(窦友之子)说:“在这世上,一个人可以一夜暴富、身份尊贵,也可以一夜一贫如洗、低下卑贱。
如果你们想保住自己高贵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么就一定要好好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培养、提高自己的修养与道德,千万不要给人拖你们下水的机会!
希望你们时常想一想我这句话!”
12.刘尚率部攻打栋蚕等反贼团伙,展开了好几场激烈的拼杀争斗,成功将其全部击破。
二十一年(乙巳,45年)
1.春天,正月,刘尚一路穷追猛打,成功在不韦县将栋蚕斩杀。
至此,西南地区的蛮夷动乱全部平息。
2.乌桓与匈奴、鲜卑联合进兵入侵大汉边境,代郡东部地区遭受到的乌桓的侵扰尤为严重。
乌桓等部落的联盟兵距离边境非常近,早上贼寇从大本营出发,下午就能到达边境郡县的城郭;边境有五个郡,即代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家家户户的老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袭;郡县的城墙、房屋等公共设施、军事设施都遭到了损毁,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短时间内,大汉边境就已经变得荒无人烟、残破不堪。
秋天,八月,刘秀派马援和谒者在各个关口、要塞各建立军营堡垒,重新修整了一下郡县的城墙和房屋;有些郡县中即使已经无人,也设置了太守、县令、县长,以求在外流亡的百姓能够尽快返回故土,恢复当地的生产经营活动。
联盟军中最强、最富有的一股势力,是在上谷郡边塞外的乌桓白山部落,马援带领三千名骑兵讨伐白山部落,但是无功而返。
3.鲜卑发动了一万多名骑兵入侵辽东郡,辽东太守祭肜率领几千人前去迎战。
祭肜亲自披着铠甲冲锋陷阵,将士们见状都点燃了战斗热情,没命似的与鲜卑士兵奋力拼杀。
在祭肜的猛烈冲锋下,鲜卑部队被打得落荒而逃,一大半人都慌不择路的掉进水里淹死;祭肜眼见己方占上风,马上带着人马一路追出了关外,鲜卑人见汉军紧追不放,那些将领被逼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扔下自己的部队,脱下铠甲赤身裸体的逃窜而去。
经此一战,鲜卑彻底被汉军的实力吓怕了,对祭肜的战斗力深感震撼,于是再也不敢入侵大汉边境。
4.冬天,匈奴侵扰上谷郡、中山郡。
5.莎车王贤自从自封了“大都尉”统筹掌管西域各国之后,越来越飘飘然了,竟然生出了兼并西域其他国家的打算,多次带兵进攻别国,并且要求他们缴纳巨额赋税。
因此,西域各国都对莎车王又是发愁又是怨恨。
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个国家都派出自己的儿子入朝当人质,并献上本国的奇珍异宝;在入朝见到刘秀后,一个个都痛哭流涕的诉苦,希望朝廷能够派出都护帮自己解决这个大麻烦。
刘秀考虑到好不容易安宁了一段时间,现在北部地区还乱着,于是并没有答应这些国家的请求,将他们送来的人质都还了回去,为了安抚这些国家的情绪,还送出了丰厚的金银珠宝。
西域各国听说大汉朝廷不愿意在西域设置都护,又看到自己送去的人质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都感到一阵阵绝望,他们想到还有敦煌太守可以求救,便都给敦煌太守裴遵写檄文:“希望太守能收留我们送去的人质,至少做给莎车国看一看,让他看到我们的人质都被朝廷留了下来,会以为不久后就会有真正的西域都护来临,说不定他一害怕就撤兵了呢!”
裴遵把这些情况如实汇报了上去,得到了刘秀的批准。
二十二年(丙午,46年)
1.春天,闰正月丙戌日,刘秀到达长安。
二月己巳日,刘秀回到洛阳。
2.夏天,五月三十日(乙未),发生了日食。
3.秋天,九月戊辰日,发生了地震。
4.冬天,十月壬子日,刘秀免去了朱浮的大司空一职。
十月癸丑日,刘秀任命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
早年间,陈留郡人刘昆身为江陵县令,县中有一处发生了火灾,刘昆赶紧跪拜在地向发生火灾的方向磕头,过了没一会儿火就灭了。
后来,刘昆被提拔为弘农太守。
刘昆在担任弘农太守期间,又发生了有老虎背着自己的孩子过河的稀奇事(表现了动物的灵性与聪慧,属于祥瑞)。
刘秀听说了这些事情觉得非常新奇,于是下令征召刘昆接替杜林担任光禄勋。
刘秀问刘昆:“之前您担任江陵县令的时候,逆着风向火磕头,真的就把火给磕没了。
后来您担任弘农太守时,又老虎背着虎宝宝向北渡河。
您在任期间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会出现这样的稀奇古怪的祥瑞?”
刘昆回答说:“这只不过是碰巧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刘秀身边的人都意味深长地会心一笑。
刘秀感叹道:“这话也就只有德行深厚的长者才说得出来啊!”
随后,刘秀就让刘昆负责为自己书写策命文书。
5.本年,青州地区出现了蝗灾。
6.匈奴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即 舆)去世,由儿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继任为新单于。
过了没多久,乌达鞮侯也死了,由他的弟弟左贤王蒲奴继任为新单于。
那段时间,匈奴连着好几年又是旱灾又是蝗灾,总共有好几千里的土地上光秃秃的、连一根毛都长不出来,人和牲畜都没有吃的,而且还流行起了严重的瘟疫,匈奴中有三分之二的民众都惨死于这些灾害当中。
单于蒲奴担心汉朝廷会趁着本部虚弱的时候派兵攻伐,于是派遣使者来到渔阳郡请求和亲。
刘秀派中郎将李茂前去洽谈和亲事宜,并回朝复命。
7.乌桓人趁着匈奴虚弱的时候发兵进攻匈奴,将匈奴逼得向北迁徙了好几千里,一整个沙漠南部地区都看不到一个人。
刘秀下诏闲置边境的亭障、哨所、瞭望台,将戍守边境的士卒全都召回,让人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诱使乌桓投降。
8.那些被留在敦煌的西域各国的人质,每天都在怀念自己的家乡。
莎车王贤后来也发现汉朝廷并没有派出都护来镇守西域,于是发兵攻破了鄯善国,杀害了龟兹国王。
鄯善王安上书说:“我愿意再次送人质入朝,希望陛下能在西域设置都护。
如果您仍然拒绝这个请求,那我就只好跑去投奔匈奴了!”
刘秀回复:“现在朝廷出兵不方便,如果你们确实对莎车一筹莫展,那么想去哪里找庇护所都随你们。”
于是鄯善国、车师国就跑去依附匈奴了。
班固点评:
【在孝武皇帝(刘彻)时期,为了防止匈奴与西域各国以及湟中地区的羌人联合:
沿着黄河流域设置了四个郡,即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开放了玉门关,与西域各国搭建起外交的桥梁。
这些做法都是为了制约匈奴,让他们没有办法找西域与羌人当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是从地理层面进行隔绝,让羌人和月氏国失去援助,变得孤立无援。
匈奴单于眼见失去了帮手、只有挨打的份,于是带着自己的部众向更远的地方逃离,以至于沙漠以南再也见不到单于王庭。
孝武皇帝之所以可以这么做,是因为前面经历了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的经济积累,在他们的修生养息的执政原则之下,积累了足足五世的财富以及兵马,任由孝武皇帝挥霍使用。
因为财力雄厚、兵马强劲,才能做到看上什么就得到什么:
武帝被犀牛角、玳瑁这种奇珍异宝所吸引,从而去探究这些宝藏的来源地,然后设置了珠厓地区的七个郡(南海、苍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
武帝看上了蒟酱和竹杖,进而去探索这些物产的原产地,于是设置了牂牁郡、越嶲郡;
武帝听说这世上有天马这样的宝马以及葡萄这样的美味,于是强硬得打通了与大宛国、安息国建交的途经。
正是因为武帝的南征北战,才使得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全都从四面八方汇入中原。
在得到了这些宝物后,武帝下令:
拓宽苑囿、扩建宫殿,在室内挂满精美纹路的飘逸帷幔,皇亲贵胄、后宫佳丽们都穿着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
设置酒池肉林等大型无限畅吃、无限畅饮的聚会场地,用来招待四海八方国家的使者来宾;
安排了鱼龙角抵等杂技活动,来当做大型娱乐观赏表演;
给各国使节运送赏赐的车马,前前后后排起了万里长队,一路上消耗的经费,早已是天文数字、难以估量。
经过如此巨大的花销,国库很快就出现了财政赤字,于是武帝又下令:
官方垄断酒水生产买卖;
垄断盐和铁的生产制造;
打造白金用来制作皮币,让诸侯在进贡的时候使用;
后来甚至连车马船只、家禽牲畜都要算税。
经过连年征战与徭役,老百姓的精力、体力已经全部耗尽;
经过多年毫无节制的挥霍,中央以及各地的府库中都已经空不见底;
再加上连续不断的自然灾害,逼迫老百姓走投无路成为四处流窜劫掠的盗贼,各地的重要通路也都被盗贼团伙摧毁、截断。
为了解决这些情况,武帝又想出了如下招数:
派遣特使(即 直指之使)专门用于监督地方官员、执行特殊命令;
派遣穿着执法绣衣、拿着斧杖的绣衣使者,到各地进行巡视督查;
并且给予这些使者直接裁决生杀大权的权力,可以直接处死犯下重罪的民众或官员。
靠着如此强硬的雷霆手段,才勉强将盗贼之事给压了下去。
也正是由于自己消耗了大量的钱财、损耗了无数的民命,所以武帝在执政末年拒绝了征兵去轮台屯田的奏疏,并且进行了一番非常恳切真诚的自我反省——
这难道不是武帝的仁慈与悲悯之心觉醒了吗?】
【想要与西域各国开展建交活动,往近了说也要到达龙堆,往远了说甚至要跨越葱岭;在出使、行军的路上,中原人水土不服,会生病、发烧、头痛、中暑;甚至还有在面对艰险难行的道路时,只能用绳子拉着人和车马渡过——
这些事情淮南王刘长、杜钦、扬雄早就已经说烂了。
正是因为通往西域各国的路途既遥远又困难,所以这些地区才以这些天险屏障为界限,被划分在中原之外。
西域的这些国家,原本都各自有各自的首领、国王,不同国家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差别较大,从来没有被统一管理过;即使他们投靠了匈奴,也不会完全接受匈奴人的管辖。
匈奴能够获得西域各国的马匹、毛毡,但是管理不了其中的民众、部队,所以很明显,西域各国与匈奴根本就不是利益共同体。
西域地区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过遥远,就算这些国家投靠于汉朝廷之下,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那么同理,就算这些国家不服从中原的管理,也对朝廷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中原大国,自是盛德巍巍、实力强劲的,是拉拢西域还是隔绝西域,那都是中原王朝说了算,主动权不在西域手里。
从建武初年以来(也就是刘秀称帝之后),西域各国的王都希望能够接受大汉朝廷的庇佑,他们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归附之心,以至于多次派使者向朝廷送出人质、请求在西域设置都护。
然而经过世祖(刘秀)的谨慎考虑、吸取了前代各种历史经验之后,根据当前国力的实际情况做出判断,拒绝了西域各国的请求。
大禹安抚、管理西部的戎族,目的是为了获得少数民族献上来的宝物;
周公将越裳氏献上来的白鸡祥瑞拿来祭祀宗庙;
太宗(汉文帝刘恒)拒绝了外来人献上的千里马,并且还告诫他以后不准再贡献珍宝——
这足以说明,到底接受示好还是拒绝示好,以及如何处置外来民族进贡的礼品,主动权都握在中原朝廷手里,这与世祖(刘秀)拒绝接受西域人质、拒绝设置都护是一样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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