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娘的八十大寿。老爸没等我收拾完屋子,便早早的去了。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匆忙间捞了三棵酸菜放在了套好的丝兜里,也去了大爷家。街里的二妹妹家孩子想吃酸菜馅水饺,她昨天晚上微信留的言,早起我才发现的,昨天有些累,睡得早了些。
到了大爷家一看,亲朋老友,左邻右舍来了不少,拥挤在窗下的塑料棚子里,里面满了烟草的气味和蓝瓦瓦的烟。
“嫂子来了,快上屋。”
大爷家的弟弟见我进来,和我打了声招呼。
“我来晚了?这么多人了。”
说话间我把装酸菜的丝兜放在了塑料棚的门口,推门进了屋。
屋里也站满了人。和熟悉的亲朋打完招呼后,我便坐在凳子上和大家伙一边唠着家常一边等着车。
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左右,车来了,人们一下子都涌到了外面。
我和老爸还有二姐都坐上了头一趟的车。还有一半的人没上去车,车不能超员,一个站着的也不行。
“别挤,别挤,咱还得再来一趟呢。”
“大家伙别急,坐二趟,早晚开席赶趟。”
大爷家的二哥一直在喊。
车启动了,是从我家门前的一条不宽的路七拐八拐的上了大坝的。大坝上也是几乎全是车辄的沟沟,车开得十分的缓慢,一扭一拐的向公路上驶去,车上的人从坐上车就吵吵囔囔的。
“这老爷子,四五队红白喜事一家不落。咱能不来吗?百八的算个啥?”
“就是。这老爷子八十了,谁家老人了他都是忙前忙后的,人情还好。”
我后边的两个人从上车就夸我大爷。
大爷是值得一夸,八十岁了身体硬朗得很。庄稼活一样不少干,收完自己的一垧多地,还要帮两个儿子家干。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我家两年前的柴草垛都是大爷帮忙垛的,快八十了在几米高的柴火上,干起活来不输给年青人。
现在农闲了,大爷天天上卖店打扑克玩红十,玩起来大嘴乐得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咧到了耳根子。
大爷好像从来不知道啥是愁,每天总是笑哈哈的。有人说他能活到一百岁。大娘的身体不如大爷,从我进了这个家门,她就赖赖巴巴的,可也到八十了,如今重孙子都七八岁了。
不知不觉车上了公路,到了公路上车的速度明显加快,只用了几分钟就到了庆丰大酒店。
我随着众人下了车,到了店里,四下一看,大厅里有几十张桌子,排放得整洁干净。
“都是咱们的吗?”
“是。坐吧。最好先坐南面。”
大支客指挥大家坐下。忽然我发现原来我们大队的书记,竟在这家酒里当上了服务员,他大概得有六十大多了。他认识我老爸,握着老爸的手说了半天的话。然后就去往各各餐桌上送杯子去了。
“没想到,这家伙老了老了还出来打工了?”
“咱们挺牛哇!书记为咱们服务,哈哈……”
屯子里有几个人又一顿议论。
我和老爸二姐找了一处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后来二表嫂,儿子也相继坐了过来,还有一个大胖孩子,看样子有二十几岁。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男子,看年龄四十多岁。孩子是用一床小棉被包裹着的,看形状不大,应是几个月的样子。他没有打开,一直用手托着,眼睛一直往门口看。
我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的这个男人。认出他是我大娘的外甥,叫福来,姓杜。是我大娘三妹妹家的大儿子。我结婚那会儿和婆婆住一起的时候,他总去大娘家。也爱上婆婆家窜门。大娘家和婆婆隔一个小胡同,都没有一米的距离。
每次他上婆婆家都会给我们唱歌听,他的嗓子特别的好,嗓音圆润洪亮,吐字也非常清晰。一晃有二十六年没见面了,他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可看样子很年青。长得也十分帅气,不过就是脸上满是坑。我记得他年青时脸上很光滑的。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听大娘提过,说福来差点疯了,为了他的一个梦想,当一名二人转演员。被录取了,可在演出时由于化妆过敏,脸几乎毁了。为这二人转也没唱成,对象也和他吹了,情急之下成了个半疯。这几年总算好了,五十岁结了婚。他怀里抱着的小孩,大概就是他的孩子,应该不到二岁。
不一会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张望,福来挥了挥两下手。于是女人向我们这张桌走了过来,从他怀里接过棉被包裹的孩子。
“真是的,你也不知道给孩子打开。”
女人嘟囔了一句。把一个又小又瘦的小女孩从被里弄了出来。
“你抱她,我去上那边看看。你和你舅妈在这吧!”
福来看了一眼那个二十几岁的大胖孩子,起身往写礼帐的那个方向去了。口气是他外甥。
这时我突然想上厕所,小声问了二表嫂和二姐一句谁去?
“我去。”
二表嫂和我俩穿过了几张桌子,挤出了人丛,到了外面。
等我俩再次进入大厅时,正听见大爷的孙子致贺词,寿宴庆典开始了。菜也在一盘一盘的往桌上放了,我和二嫂赶紧穿桌子绕椅子的回到了我们的桌前。这时候,儿子出去了,大概又接到客户的电话,走了。福来的媳妇正在奶孩子,两个大奶子也不知道遮挡一下,整个的露在外面,那个小女孩看上去不是十分的饿,吃一会放下奶头扭脸四下看。
“多大了?这小孩。”
“一生日半。”
她听见我问,忙说了一句。手赶紧把上衣往下拽了拽挡住了两个奶子。
“一生日多了?咋还吃奶?”
二表嫂问了一句。
“她太瘦了。”
福来媳妇边说,边接过那个胖孩子递过一根烟,叼在了嘴上,又一探身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着了嘴里的烟。我真担心她的烟会烧到躺在怀里吃奶的孩子。
“小心,别烧着孩子。”
我嘱咐了一句。
“没事。”
她看了我一下,又低头看了看孩子,把打火机递给了胖孩子。胖孩子嘴里也叼了根烟。
菜马上上全了,只是没上筷子,台上还是一片喧哗,大爷大娘,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人全都上了台,儿女们的祝福随着一阵阵的掌声中结束了。
筷子终于被服务员扔到了桌子上,可以吃饭了。儿子也从外面回来,坐在了桌前。劝酒声,欢笑声响成了一片,眼看桌上的菜都吃差不多了,福来才回到了桌前。刚吃上两口不到,大爷家的小妹妹就上台喊了一嗓子:下面请我三姨家表哥为大家唱一首歌。在掌声中,福来到了两杯饮料,一饮而尽。喝完后,几步站在台上,先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向大娘说了祝词,然后清唱了一首。福来的声音又一次震惊了我,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的人,没有音乐的搭配,没有任何外来因素的帮衬。圆润浑厚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杂音,扩张开了的嗓音还是那么的圆润。和二十多年前的一样,那么有磁力。
“可惜,生在了农村,家又穷。只能以唱二人转为目标和梦想。如果从小出在一个比转好的环境中,或许他的人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的心中充满了婉惜和感叹。
“太好了。这就是个人才。”
“这嗓子,真好,字正腔圆。”
人们除了掌声就是夸赞。
福来是越唱越来劲,连长了两首歌曲后,又唱了一段二人转。唱得非常的好听。这声音简直迷倒了一群和我一样的中年妇女,一直在为他鼓掌叫好。可就在福来在台子上唱得淋淋尽兴的时候,他媳妇脸上阴云密布,一点喜悦的神情也没有,把孩子也包裹上了,抱在了怀里。站在过道里眼睛盯着台上的福来看。
福来似乎从兴奋中醒了过来,放下了麦克风,下了台,匆忙来到了他媳妇的身边,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和他大姨,大姨家的几个兄弟姐妹打了几声招呼,出了饭店走了。
看着福来的背影消失后,我和二姐表嫂这才反应过来,收拾了一下随身带的包,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刚刚所有的人几乎全用手机录了像。
收拾利索后,我们一行几人向门口走去。老爸在福来唱第二首歌时就走了,我们喜欢听,就一直没动窝。当我们几个走出饭店一看,车早走了。
“坐二趟吧,回去等着吧。”
“听歌听忘坐车了。”
我们几个人又返回了大厅。这时厅里的人还是很多,有两张桌的人还在推杯换盏的在喝。其中有一个我叫表妹的,是很远的一个表亲。喝得是粉面桃腮的,上衣棉服也脱了穿了件黑色的紧身毛衣。她看见我们几个进了大厅,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跑的过来,伸出双手抱住了我。
“嫂子,挺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女人要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
她边说,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谢谢,燕子。我挺好的,你也一样。”
我也是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好温暖,好感动。每次她见着我,总是鼓励我。我前几天上小火山拍视频,她关注了我,经常去我那儿说一些特别贴心窝子的话。
其实她的生活中也有烦恼。她和老公离婚两年多了,两个人还是有感情的,谁也没有再找,一个姑娘今年也定了婚。
燕子从小给了她大姨家,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姐姐,姐姐小时候得脑炎抽傻了。大姨一辈子没生育,五岁时她去了大姨家,后来大姨夫出车祸死了,她就和大姨相依为命。和亲生的爹妈也一直没断了来往,十年前她的弟弟也出车祸突然间没了,弟媳妇不到一年改嫁走了,扔下了一双儿女。燕子从此成了两个家庭的主力军,这边要照顾得了乳腺癌的大姨,那边还要照顾弟弟留下的侄男侄女,还有那个傻大姐。也许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子对老公的照顾少了些,两人感情出现了裂痕,离了婚。不过从她的口中听说过,那是五月份大爷过生日时,她在大爷家喝完酒到我家陪了我几个小时,劝了我许多,和我说了许多的贴心话。那时她话里话外说过,她和老公也许在她大姨没了后会复婚,大姨成了她俩之间的障碍。我没多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人的一生真的太不容易了,不容易遇见一个懂你的人,燕子是我今生遇见最懂我的一个,虽然我们平时不怎么联系,可她的那份关心和体贴是真心真意的,我感受得到。我在心里说了无数次的谢谢。燕子,真心祝福你,愿爱你的人永远留陪在你身边,快乐幸福与你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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